,事相承,文相贯也。若至“帝曰钦哉”而止,非惟其事未毕,而其文亦未完。何得遽割其下文而属之《舜典》,致文有首而无尾,而尧亦有始而无终。天下宁有如是不通之史官乎!然则“慎徽五典”以後仍当为《尧典》,不得为《舜典》,明矣。
  △尧让位时称帝
  “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汝陟帝位。’舜让於德,弗嗣。”
  按:《尧典》首有“曰若稽古帝尧”,故其後皆以“帝”称尧,而不斥言“尧”。今《舜典》首亦有“曰若稽古帝舜”,则其後文亦当以“帝”称舜,而不斥言“舜”。今反称尧为帝而称舜以名,经传中有如是之文理邪?《春秋》於诸侯之事皆书某国,书其君为某侯,独於鲁则书曰“我”,於鲁君则书曰“公”。何者?《春秋》,鲁史也。若晋之《乘》,楚之《勹弧罚则必书晋、楚为我,晋、楚之君为公为王,而书鲁为鲁,鲁君为鲁侯,明矣。岂有《舜典》中而以“帝”称尧,而以“舜”称舜者哉!然则此为《尧典》中语而非《舜典》之文,明矣。
  △《尧》殂落时称帝
  “二十有八截,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月正元日,舜格於文祖。”
  按:尧至是始殂落,则以前之事皆当属之《尧典》。且既名为《舜典》,篇首又有“曰若稽古帝舜”之文,所谓“帝乃殂落”者,尧乎?舜乎?史册如此,将何以传信於後世乎!此乃君臣大义所关,非小小者可比,不知向来诸儒何以相沿而不觉也?
  前章称舜以名,犹曰尧尚在也,今则尧已崩矣,何以犹称舜而不称为帝?然则此篇之为《尧典》而非《舜典》,明矣。
  △舜命九官时之称谓
  “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
  按:此後舜命九官之文皆称舜为帝。何者?尧已殂落,称帝无所嫌也。然命官之首仍称舜以冠之者,何居?盖此篇,尧《典》也,故於舜必别白言之,然後其文始明。故此文之先冠以“舜曰”,犹《尧典》首之先冠以“曰若稽古帝尧”也。有“曰若”语,则後文之称帝皆尧矣;有“舜曰”之文,则後文之称帝皆舜矣。古人之文谨严如此,而後人犹乱之,可伤也夫!
  前章称舜,犹曰尧崩初也,此则尧崩久矣,何以仍冠以舜?然则此篇之为《尧典》而非《舜典》明矣。
  △《尧典》篇终又称舜名
  “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按:前章命官之文既称舜为帝矣,此何以又别白而称为舜?尧之殂落称为帝,何以舜之陟独称为舜也?且尧殂落之後,备言百姓四海哀慕之诚,舜之功德不亚於尧,何以绝无一言及之,而但追述其征庸在位之年,意何居焉。盖此篇,《尧典》也,舜即位後固当以帝称之,若叙舜之始终,则必别白以舜称之,始与文体相称。且尧功德之隆惟在举舜,故於篇终备记舜征庸在位之年,以著舜之终始,而後尧之功始全。若百姓四海之哀慕舜,固当於《舜典》中言之,不必载於《尧典》也。然则此篇之为《尧典》而非《舜典》,明矣。
  △《孟子》引《尧典》文
  然此两篇之当为一篇,不待细考经文而後知也,《孟子》固言之矣。《万章篇》云:“《尧典》曰:‘二十有八截,放勋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今此文乃在《舜典》中。然则自战国以前,孔门所传之《尚书》固通为《尧典》一篇,不分《舜典》矣。
  △梁武帝辨二十八字
  即二十八字之伪,亦不必细考经文而後知也,梁武帝固已斥之矣。武帝云:“伏生误合五篇,皆文相承接。《舜典》首有‘曰若稽古’,伏生虽昏耄,何容合之!”然则“曰若稽古帝舜”以下二十八字必非《舜典》之文,明矣。
  △隋、唐时人妄信《伪书》之故
  曰:然则何以至隋、唐而分为两篇,而增此二十八字也?曰:魏、晋以後,南北分王,国尚战争,士竞诗赋,罕有以经学为事者,以故伪者得以乱真。至隋,天下归於一,始欲振兴文教,於是牛宏奏请购求天下遗逸之书。然经学之荒已久,朝廷诸臣无复有学识能辨真伪者。是以刘炫伪造古书《连山易》、《鲁史记》等百有馀卷,朝廷莫敢以为伪也,遂信之而赏之;其後为人所讼,始知其伪,然後免死除名而黜其书。而《伪古文孝经》亦开皇十四年王邵等所传播,当时亦皆以为真也;逮唐,始有觉其伪者(事并见前卷《尚书真伪考》中)。是知隋世士大夫妄信伪书,乃其常事。况此文仅二十八字,尤不足为异矣。颖达原无学术,故妄取而载之。而唐时最重诗赋进士之科,轻视明经,应明经举者,不过遵功令取科第而已,谁复知考其本末者。至宋,沿习日久,益视以为固然,虽大儒亦不复异议,遂使圣人之经为後人所杂乱。良可惜也!良可叹也!
  ○读《伪古文尚书》黏签标记(大名崔迈德皋随笔)
  余弟迈著有《古文尚书考》及《讷庵笔谈》。其驳《孔氏经传》之伪,较顾、李两先生之说尤详。但《笔谈》已摘载於《考信录》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