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所以资吾之用者亦广矣,岂惟翰墨为然哉?为文亦犹是矣。
  书固艺事,然不得心法,不能造微入妙也。唐文皇帝妙于翰墨,尝病“戈”法难精,乃作“戬”字,空其右而命虞永兴填之,以示魏郑公曰:“朕学世南似尽其法。”郑公曰:“天笔所临,万象不能逃其形,非臣下可拟;然惟‘戬’字‘戈’法乃逼真。”太宗惊叹。学之精,鉴之明,乃至于此。作字尚尔,况于修身学道为国为天下立大事而可以苟简卤莽姑息,而为之有不败者乎?郑公之鉴裁可谓入神矣。
  曾南丰跋汉武都太守李翕《甫阝阁西狭颂》,称翕尝令渑池有黄龙白鹿之瑞,其后治武都,又有嘉禾连理之祥,皆图画其像,刻石在侧,盖建宁四年也。子固云近世士大夫喜藏画,自晋以来,名画有存于尺帛幅纸者,皆宝之,而汉画则未有得之者。及得此图,然后始见汉画也。子固之说云尔。然予见王逸少帖云:“成都学有文翁高朕石室及汉太守张收画三皇五帝三代君臣与仲尼七十弟子画,皆精妙可观。”予后因从蜀人求临本,晚乃得石刻,信如逸少言。然则石室之画又先于武都矣。子固盖未之见耶?凡画之妙,欲得其神观耳。刻之于石,则如影耳,犹可以概见其仿佛而已。
  或问韩干画马何所师,干曰:“内厩马皆吾师也。”此语甚善。夫马之ㄈ傥权奇,化若鬼龙为友者,其精神如电走风驰,殆不可以心手形容。惟静观其天机自然处,或有以得其生成骏逸之态。若区区求之于笔墨之间,所见已无生气矣。九方皋赏其神俊而遣其牝牡元黄者,得此道也。
  唐天宝中,有尚书郎张ロ,性喜绘画,多出意象之表,松石尤奇。东宫庶子毕宏亦以韵度擅名一时,然每见ロ翰墨,未尝不心服,因师。问ロ笔法所受,ロ曰:“吾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宏惊叹而已。予谓ロ之言岂特画哉?盖亦为文之妙旨。常以神遇,以天合,不以目视耳听者也,岂求之笔墨形似之间哉?此二语可谓名言矣。

  ●卷十
  草木之最香者,如沈水、旃檀、龙脑、苏合、薰陆、金颜、エ{艹匐}、蔷薇、素馨、末利、鸡舌之属,皆产于岭表。《海南南迁集》云:“雷化以南,山多苓匕藿香,芬芳袭人,动或数里。”予尝推其理,火盛于南方,实能生土,土性味甘而臭香,其在南方,乘火之主,得其所养,英华发外,是以草木皆香。此实理性之自然者。而前此说香自范蔚宗以下,未尝有及此也。《黄帝书》言五气,香气凑脾,古人固知之矣。《楞严》云:“纯烧沈水,无令见火。”此自佛以来烧香妙方也。
  史称林邑国产沈水木,岁久树身朽腐剥落殆尽。其坚实不变者,劲如金石,是为沈水香。又《唐本草》注云:“沈水香出天竺、单于。”予观近世以香著书者,皆不称三国而独出南海琼、管、黎母之地,其外则占城、真腊、三佛齐、大食等国,而林邑、天竺、单于无闻焉。岂岁久土气变迁,或者所产不富,抑又蕃舶之征过于侵刻,遂不复至中华耶?凡香之至美至善者,惟真腊。真腊之又善者曰绿洋,香中之尤物也。
  予官维扬,春暮纵观芍药,真一时胜赏。蕃厘祠殿之侧有老圃,业花数世矣。一日以花来献予,售以斗酒。因问之曰:“人知赏花耳,吾欲知芍药之根。所以赤白,有异种耶?”曰:“非也。花过之后,每旦迟明而起,斫土取根,洗濯而后暴之,时也遇天晴,日色猛烈,抵暮,中边皆燥,断而视之,雪如也。傥遇阴云,表里滋润,信宿然后乾,色正赤无疑矣。盖得至阳之气则色白而善补,医家用之以生血而止痛;其受阳气不全者则色赤而善泻。功用不侔,自然之理也。医家未有能知此者。”又云:“洗花如洗竹,非用水也。芟取其病根,蝼蚁蚯蚓荐食之余耳。”其言甚有理。又云:“吾自高曾世传种花,但栽培及时,无他奇巧。盖以不伤其性,自得天真,故根龇⒛途谩=世厌常而反古,专尚奇丽。吾为衣食所迫,不能免俗,乃用工力智巧剪剔移徙,杂以肥沃药物注灌,花始变而趣时态,十有七八异于常品矣。然不能久远,经数岁辄瘦悴,纵未朽腐而花尽力矣。盖先世之所能者,天也;吾之所能者,人也。人竟能胜天者耶?故吾视花有惭色也。”此言又似知道者。
  戏谑,君子所不免,然不至于虐,则善矣。大抵讥诮之语,先发者未必切害,而报复者往往奇险深酷。西晋崔豹尝诣郡,郡将姓陈,戏问:“正熊君去崔杼几世?”遽答曰:“民之去杼如明府之去陈恒。”可谓敏矣。
  梁张率不治生事,尝遣家僮载米三千斛还京,既至,遂耗太半。问其故,曰:“雀鼠所耗也。”率笑曰:“壮哉雀鼠!”竟不诘间。沈存中尝游会稽,登天宁寺,观鳗井,井水之亏盈,日与海潮相应。中有灵鳗,人罕得见。存中偶见之,与客语其事,且曰:“鳗之状若殿柱然。”客曰:“好粗鳗。”予谓张率载米之僮,正用着天宁之鳗也。
  酒客为令,以诗一句影出果子名,类语。如云:“迢迢良夜惜分飞,是清宵离。”清宵离者,青消梨也。又云:“黄鸟避人穿竹去,是山莺逃。”山莺逃者,山樱桃也。又云:“芰荷翻雨浴鸳鸯,是水淋禽。”水淋禽者,水林檎也。但恨语太俗。群饮者出令曰:“迅雷风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