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请’字言责未全也。”已而果然。如此类甚众。予谓世间万事无非寓也,能以无心而观所寓焉,其有以知之矣。石何足以知此,亦偶然耳。
  蔡州宣和间有一士人家,书室中忽然见小蛇,文章陆离,蜿蜒几格间,见人不惊,畏不敢伤也。每日惟巳时则见,至午乃隐去。日日如此。士人异之,不能名也。因伺其至,则捕之置铁丝篮中。逮午观之,则坚冷化为石矣。其质巧妙天成,虽鬼工不能加也。明日巳时则复蠕动,既又复为石,而屈伸蟠结之状日日不同。士人宝蓄,携来京师,见中人梁师成。师成叹曰:“此神物,造化之所寓也。禁中有玉鼠玉兔,或以其时见,则其物也。”士遂献之。
  羲、献以书名世,无间然矣。然王氏一门自多能书者,如丞相导、大司马敦、太保宏、太子詹事筠、荆州刺史е、丹阳尹僧虔、黄门侍郎涣之、会稽内史凝之、豫章太守操之、中书令恬、领军洽、散骑常侍徽之、东海太守慈、特进昙、首卫将军馈⒅惺榱铉耄皆世受笔法,往往造微入妙。盖平居见闻习熟,易为工,不作难也。予观后魏卢志与其子谌,皆法钟繇书。子孙累叶世有能名,至邈以上,兼善草隶,伯源尤谨家法。白马公崔弘工卫咸澹其家亦多名翰,浩为最善。故魏之工书者,有崔卢二门,亦王氏之比耶。然王氏家学才华尤著,非特书之一艺而已。王筠自叙云:“世传安平崔氏、汝南应氏,其家相继以文称,然不过二三世而已。非有七叶之中,名德重光,人人有集,如吾门之盛者也。”考其言,信然矣。
  笔法自萧翁以来,模写比拟,取诸物象,殆尽其妙,如为心画传神也。谓钟元常行间茂密,如云鹄游天,群凫戏海;王右军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张芝如汉武好道,冯虚欲仙;羊欣如大家婢为夫人,举止羞涩,终不似真;萧子云如危峰阻日,孤松一枝,荆轲负剑,锋力难当;李镇东如芙蓉出水,文采鲜明;索靖如王谢子弟,纵复不端爽,有一种风流气力;献之如河间少年,举体沓拖,不可奈何;王僧虔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阮妍如贵游失晶,不复排斥英贤;王褒凄断风流,势不称貌;师宜官如朋羽未息,举翮自退;陶隐居如吴兴小儿,形质未成而骨格峭拔;吴施如新亭倡人,一往扬州,出语便意态生;袁松如深山道士,见人便退缩;张斯如辩士对扬,独语不回,行必会理。又《书苑》谓卫夫人如玉壶冰、瑶台月,婉然芳树,穆若清风;逸少飞白雾憔硎妫烟空照灼;索靖草书绝世,名曰“虿尾银钩”。张旭谓褚河南用笔如印印泥,如锥画沙;又谓草书孤蓬自振,惊沙坐飞。亚栖自谓飞鸟出林,惊蛇入草;怀素得古钗脚,鲁公得屋漏痕。窦众谓李斯钗头屈玉,鼎足垂金。凡此不惟取像工妙亲切,语亦甚奇,或类滑稽可喜。又有韦续《九品书》、李嗣真《书评》等,议论不及于前矣。
  王僧虔工书,当宋武世,尝用掘笔书,以拙见容。至齐高帝与论书,则诵言曰:“臣正书第一,草书第二;陛下草书第二,而正书第三。臣无第三,陛下无第一。”其言不让,略无隐情,盖以齐高帝比宋孝武为不忌嫉臣下故也。书小伎耳,人主自贤而嫉能,至使其臣下有隐情避祸者,况天下事治乱成败听言用材之间,有大于此者乎?故欲尽人之能者,莫若至诚而有容也。
  学书者谓凡书贵能通变,盖书中得仙手也。得法后自变其体,乃得传世耳。子谓文章亦然。文章固当以古为师;学成矣,则当别立机杼,自成一家,犹禅家所谓向上转身一路也。
  邺台瓦皆杂金锡丹砂之属。陶成先大父得其遗瓦,完全不毁,琢治之为方研,愈薄而益坚,缜腻而廉密,入墨而宜笔,金砂之性犹存,故水渍之而不燥,真奇物也。世所传用,厚若砖而燥者,皆伪物也。
  韩退之尝得李阳冰家所藏科斗《孝经》及汉卫宏官书两部,至宝蓄之;以归公好古书也,而卒以予归公。又尝得古画人物,曲极其妙,谓非一工人所能运思,盖集众工之所长,虽百金不愿易,以赵侍御之所亲摹也,而卒以予赵君。此二物皆世之宝而退之不难以予人,退之可谓不溺于多爱者矣。今人有蓄书画者,往往耳剽不识真,所藏未必善,非古人合作也,而扃固什袭,不忍出以示人,至不敢自展玩,可谓陋且愚矣。
  昔贤谓见佞人书迹入眼,便有睢盱侧媚之态,惟恐其污人,不可近也。予观颜平原书,凛凛正色,如在廊庙直言鲠论,天威不能屈。至于行草,虽纵横超逸绝尘,犹不失正体。未必翰墨全类其人也。人心之所尊贱油然而生,自然见异耳。
  唐李嗣真论右军书《乐毅论》《太史箴》,体皆正直,有忠臣烈女之像。《告誓文》、《曹娥碑》其容憔悴,有孝女顺孙之像。《逍遥篇》、《孤雁赋》迹远趣高,有拔俗抱素之像。《画像赞》、《洛神赋》姿仪雅丽,有矜庄严肃之像。皆见义于成字。予谓以意求之耳。当其下笔时,未必作意为之也,亦想见其梗概云耳。
  李阳冰论书曰:“吾于天地山川得方圆流峙之常,于日月星辰得经纬昭容之度,于云霞草木得沾布滋蔓之容,于衣冠文物得揖让周旋之体,于耳目口鼻得喜怒惨舒之态,于虫鱼鸟兽得屈伸飞动之理。”阳冰之于书可谓能远取诸物,所养富矣。万物之变动,造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