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列圣旨,为不刊之典,宁孝宣之能拟,岂孝章之足云?”为文鄙拙乃至此,甚可笑也。予观本朝自建隆以来,凡有删修敕书进表,具载新书之前,皆典丽凝重,而宣政间文采尤胜。至于郊祀礼仪、称庆功德、制诏赦宥之文,事关国体者,尤为可观,盖文明之世也。
  隋将虞孝仁,性奢靡,从伐辽,以骆驼负函盛水养鱼充庖。本朝宰相丁谓从东封,用木匣养鱼,载以大车,每击鲜斫ァP⑷室晕芨姹恢铮谓坐奸谋谪徙,亦以侈欲故耶?
  唐文皇帝未建义时,尝饮酒,醉卧刘文静家。文静坐楼上,见宅南大池中有白龙下饮水,池中大鱼皆跃上岸,以百数,良久乃隐。家人共见,极惊骇。太宗睡觉,谓文静曰:“醉中渴甚,梦入公家池中饮水,极清冷快意。”文静视其体犹湿也。明皇帝微时,尝卧洛阳令崔日知宅。日知见有大蛇在藤花架上,食花几尽。既觉,谓日知曰:“梦中饥甚,食藤花甚美。”本朝太祖皇帝微时,游洛中,入长寿寺,枕佛殿石础以睡。寺僧见有赤蛇文采甚异,随息出入帝鼻中,心异之。帝既觉,僧问帝所往,因献钱帛骑乘等。上方贫,得以为资,往见柴太尉于澶州,即周世宗也。自此立功业以至受天命焉。夫帝王之兴,岂偶然哉?神龙,盖人主之象也。
  史氏书事之法,为其事关大体则书之,至于宰相谟明[A102]谐,尤当记其大者远者。若马周冬冬鼓,特一村县尉之职尔,何足书?
  魏郑公为相,有二典事注官。公偃息窗下,典事不知,窃语窗外。甲曰:“官职总由此公耳,”乙曰:“由天耳。”郑公微闻之,戏召甲,令持密封小纸与侍郎,俾即注官。甲初不知所以,出门心痛不能行,反托乙持往,乙就便引注。既还,甲心痛自愈,而郑公甚骇焉。裴光庭典选,合荐铨吏一人出官。令史曲思明以次当得,而略不自言。问其故,曰:“某明年方当得官,故不言也。请书其事,封泥省壁,至则验之。”久之,上幸温泉,见白鹿升天,即改会昌为昭应县。光庭特注思明昭应尉,意其不预知有此新邑,欲以破其言也。发壁视书,无差焉。夫一典事、一尉,至微也,而有定命存焉,不可以人力致也。况其至富极贵名器之重而可以妄取乎?

  ●卷四
  韩退之读《夜谧印罚为是正讹谬数十字。云:“十有六篇,今其书乃十有八篇,不可考。”夜谧诱撸楚人,居山中,其著书本黄老,近刑名家,好论兵,词旨剞劂而切礅,使其得志而为政于一国,成功当不下公孙鞅,为祸亦恐未让也。而愈谓使援其道施之国家,功德岂少云者,吾弗信之矣。抑韩子好奇之过也。庞爰师事夜谧佣不传其姓名,班固云爰为燕将。师古音许远切。
  韩退之言万物不得其平则鸣。若蚯蚓者,其材质亦可以自知矣,食后土而饮黄泉,于其分已过,更有何事不平,而如此终夜长鸣不肯休耶?抑自乐其过分耶?
  韩退之谓高闲上人:浮屠氏一死生,解外胶,其为心泊乎无所起,其于世澹乎无所嗜。予谓果能尔,则是颜氏子也,而何关于佛乎?
  退之力去陈言,如子孙之祥等语,尚或有之。
  三川皆震,子厚曰:“山川者,特天地之物也;阴阳者,气而游乎其间者也。自动自休,自止自流,是恶乎与我谋?自斗自竭,自崩自缺,是恶乎与我设?”子沈子曰:“子厚之学,谓天人为不相知,茫乎昧乎,治乱善恶无所主,灭祥为不足畏也。是使有国者逆天而慢神,为恶而弗知惧也。日月星辰之行悖于上,山川崩竭于下,阴阳之气谬戾于其间,而曰吾弗预知也,彼形而然耳,彼气而然耳,治乱非所感也:是贼夫君者也。
  史伯曰:“夫成天地之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子厚曰:“凡言盛德之及后嗣者,皆勿取。”子沈子曰:“若是则为善者何以劝矣?夫为善者之不幸而不昌其身也,则子孙犹有望焉;世之知是理之不诬也,故中人之可与为善者竞于为善矣。夫孰不愿其子与孙之盛大耶?不然,则盛德百世祀与积善余庆者非耶?”
  柳子厚文集多假妄,如《柳州谢上表》云:“去年蒙恩追召,今夏始就归途。襄阳节度使于ν与臣有旧,见臣暑月在道,相留就馆。寻假职名,意欲厚臣,非臣所愿。”予按于ν在镇,跋扈日久,元和三年闻宪宗英武,惧而入朝。九月拜司空,至八年二月,ν以罪贬为恩王傅。而子厚诏追赴都,乃是元和十年,ν之去襄阳久矣,岂得留子厚假职名哉?且谢上表不应言及此,文理不伦,定知其伪也。又有《代刘禹锡同州谢上表》。予按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月死柳州,而禹锡至文宗朝大和九年始迁同州,距子厚之死十七年矣,安得尚为梦得作表?其文卑弱,作伪显然,而编摩者疏谬不能删去,读其书者亦不复发レ,可叹也。宾客集中自有《同州刺史兼长春宫使谢表》,甚善。子厚集中又有《上大理崔卿启》等,亦尘俗凡陋,非子厚文。
  柳子厚自言:“仆早好观古书,家所蓄晋魏时尺牍甚具。又二十年来遍观长安贵人好事者所蓄,殆无遗焉。以是善知书,虽未尝见名氏,望而识其时也。”予初谓不然,不敢信也。及遍观古法书,或真迹,或石刻,真迹寡矣,年岁久远,人间殆不复见,其仅存者皆归御府,但追想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