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预贿,则桎梏私加;败家预贿,则眠食不苦。
  至于捕官之役,唆使窃徒,刑官之役,勒买刀数,尤事骇初闻,行远人类;君子于斯,欲痛哭焉。
  夫教养之道,旷代失修,民生今日,为善实难。五亩之宅,良莠杂处;一门之内.悲乐悬殊;不平之端,何日蔑有。原其始意,皆欲讼官。继念得直与否,尚未可知,衙役临提,先受骚扰;遂复隐忍不发,抑郁终身。或乃不愿生存,慷慨引决。老成家法,以守怯为宗;闾里格言,以勿讼为要;得闻于官,十乃一耳。匹夫匹妇,制于豪强,沉冤幽恨,充塞天地,衙役之为祸烈哉!
胥吏章第七
  夫贵贱之品,以才德为衡;轻重之任,以贵贱为次;斯固用人之雅素,理国之经常。
  今时所睹,大异是焉:
  修撰、编检,其名甚贵,然尺寸之柄,不以相假。公署胥吏,其名甚贱,然威福之权,乃与之共。就其权重,莫如部办:舞文弄法,父子传家,曲出深入,黑白变色。司员多贫,每抑河润:润既及矣,势难持正。其廉公者,又多愚直,疏于例案,昧于情弊,欲驳不能,受欺不觉。尚书、侍郎,养尊成习,画诺惟命,不问何事。官反为吏,吏反为官,名实相戾,一至于此l
  外省吏权,稍轻于部。然督、抚之吏.奴视镇、协;布、按之吏,踞见守、令;提学之吏,阴操黜复;知县之吏,半握赋讼。凡诸公署,大抵若斯,并为一气,以乱政治。
  夫优伶厮养,皆有传人;胥吏虽贱,尚非其比,宁无君子,出于其中?然众寡之数,殆悬绝矣!
  在昔汉氏,郡县称朝,妙选乡望,以充曹职。儒吏合一,法良意美。盖嗜利之心,有生同患,欲遏其流,惟恃名念;是以古先哲王,用名范俗。夫苟任之,则宜贵之;既贱之矣,岂宜反任?彼之来充,固非为名,惟利是图,又焉足怪!
  至若刑钱劣幕、不肖随丁,盘踞挟持,侵夺官柄,寻其为害,不减吏胥。幕友之名,非不贵矣,然而风气亦复卑下;其诸律科不开,赏罚不及,使之然欤?
浮征章第八
  今之田赋,视古为轻。州县浮征,律有明禁;恤民之意,可谓甚厚。
  然今州县,俸廉极薄,销用极繁;苟如律言,不能终日。故浮征之律.徒存其文;浮征之实,贤者不免;但赞者之浮,较有限制。而服官之子,中人为多:当其未仕,非不幕廉,笑骂贪酷,亦出真心;及身为之,逼于四应,环顾同列,莫不浮征;倍征浮也,数倍亦浮,人之爱钱,苦不知足;既难尊律,必专计利,计心一起,多多益善,由有计心,渐入贪境;由有贪心,渐入酷境,陷溺日深,殊不自觉。遂至追呼孤寡,频发雷火之`;勒折米银,不恤脂膏之竭;指正人为漕棍,视农户为奇货。僻远之地,愿朴之乡,敲骨剥肤,非可理度;但不鬻狱,便居清品。
  夫今之州县,不可问矣!苟虐民之事,止于浮征,谓之为"清".固亦近似;然清者若此,浊者奚如?赤子之苦,何其极欤!
厘盐章第九
  厘捐之政,虽非得已,揆情度理.似尚可行。惟官、民气隔,匪伊朝夕;官多一事,则民增一病,事历年久,则病与年深。
  自设厘局已数十年,侯补人员日益拥挤。游食等辈,日益纷繁,视为利薮,如蚁附埴。无聊司事,讹索往来;不肖巡丁,患苦商旅;甚或家船载水,被投石于中流;村妇裹粮,遭夺囊于当路。遂使行道怨嗟,欲食创议者之肉,不法之徒,每借毁卡以鼓众;众怒若此,盖有所由。
  至官盐一法,久弊不更,贩私之犯,桁杨相望,目之为"枭",实多良民。盐官橐溢,高会于华堂;盐犯人微,榜掠于阶下;窃钩之诛,不平已甚。甚且径行击毙,诬称拒捕;妄指买私,立使破产;寻其病民,讵下厘卡。
  若夫内地之关,尤堪叹息者也!
相及章第十
  古先哲王,制刑禁暴,父子兄弟,罪不相及。诚以尧、朱异性周、管殊情,各事其事,岂皆同恶?
  自公理渐晦,侠风大开,报仇相寻,盛于战国。世主惧之,计出网尽;秦汉之制,动辄三族。元元之苦,于斯极矣!
  国朝定律,务从宽大;独相及之法,未尽削除。假有柳下之圣,必蒙盗跖连枝之戮;蔡仲之贤,终以郭邻遗种而锢;二百年来,抱恨岂鲜?
  至边省大吏,奴视土司,处置不公,令其愤争,因争邀功,概行剿洗;斯乃无告之奇冤,相及之极弊,仁人君子所不忍闻者焉。
才难篇
塾课章第一
  功令以四书文取士,固博古通今是期,清真雅正是尚。然民间塾课,十室九陋。五经束之高阁,子史悬为厉禁。一讲六比,体格方板,连上犯下,科条碎密。幼少锐气,既竭于兹,馀力他学,势难精实。秦坑之论,虽似过激,败坏人才,诚斯之由。
教官章第二
  童生入学,进身始基。今之教官,所教何事?横索册费,罔恤破家。教之贪酷,乃无遗义。月课不行,触怒详旷;品学不知,得钱报优。
  夫进士、举贡,今之所谓正途也;而生员者,正途之所从出也;教官者,生员之坊表也;教官不可问,而生员不可问矣;生员不可问,而进士、举贡不可问矣;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