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者,观其所禀之形,迁就苟合,犹之可也。帝王历数,自有天命,而必强而合之,以某德王,或取相生,或取相胜,盖自邹衍、刘向发端,已不胜枘凿矣。后之学者,未能窥天地之藩篱,识阴阳之形似,而但随声附和,亦何益之有哉?
  称日者,昼夜以百刻,而每时止于八刻,则是九十六刻也。今铜漏中增初初、正初、二刻,每时十刻,则是百二十刻也。其于百刻之数,俱不合矣。不知每时之加初初、正初、二刻,虽合之得二十四刻,而实四刻之晷所分也,计其度数,每六刻方抵一刻耳。此说,余少时见之一书,今亦不复记也。
  西僧利玛窦有自鸣钟,中设机关,每遇一时辄鸣,如是经岁无顷刻差讹也,亦神矣,今占候家时多不正,至于选择吉时,作事临期,但以臆断耳。烈日中尚有圭表可测,阴夜之时所凭者漏也,而漏已不正矣,况于山村中无漏可考哉?故知兴作及推禄命者,十九不得其真也。余于辛亥春,得一子,夜半,大风雪中,禁漏无声,行人断绝,安能定其为何时?余固不信禄命者,付之而已。
  俗谓得吉日不如得吉时,如巳、午、未等时,固可见矣,而历所谓日出日入时者,乃以出海入地论,非挂詹际时也。余尝登泰山观日出矣,下至半山而犹昏黑也。在黄山,入夜,饭罢出门,仰视天都峰顶,日色照耀,如火中莲花。此皆九月事,正历所载,日出卯入酉者也,而参差乃尔,益信世之愦愦耳!
  ●卷三 地部一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然吾以为分野之说,最为渺茫无据。何者?九州之画,始自《禹贡》,上溯开辟之初,不知几甲子矣,岂天于斯时始有分野耶?九州之于天地间,才十之一耳,人有华夷之别,而自天视之,覆露均也,何独详于九州而略于四裔耶?李淳风谓华夏为四交之中,当二仪之正,四夷炎凉气偏,鸟语兽心,岂得同日而语?然荆蛮、闽越、六诏、安南,皆昔为蛮夷,今入中国,分野岂因之而加增耶?至于五胡、蒙古,奄有天下,莫非夷也,何独详于此而略于彼耶?历考前代《五行志》,某星变则某郡国当其咎,然不验者什常七八也。况近来山河破碎,愈无定则矣。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今分野以五星、二十八宿皆在中国,仅以毕、昴二星管四夷异域,计中国之地仅十之一,而星文独占十之九也,偏僻甚矣。
  禹使太章步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使竖亥步北极至于南极,如之,则中国之地。仅二十分之一也。
  禹别天下为九州,三代因之。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汉分为十三部,一部六郡。晋分为十五道。唐十道。宋四京,二十三路。元十一省,二十三道。国朝,两京、十四省,后因弃安南,实十三省也,郡共一百六十,州二百三十四,县共一千一百一十六云。
  伏羲、神农、都陈,黄帝都涿鹿,尧都平阳,舜都蒲坂。大圣人之建都固在德而不在险要,亦当时水土未平,规制粗定,茅茨土阶,非有百雉九重之制,纟跻鹿那伲亦无琼林大盈之藏。而每岁省方坐不安席,盖亦以天下为家之意,不必择土而安也。至于三代,德不及尧舜,而乱贼渐萌,于是不得不相地定鼎,据上游之胜以控制天下。禹都安邑,其后太康失国,迁徙不可考。汤都亳邑,至盘庚七迁,皆苟且以便民,非若后世建都之难也。周公定鼎郏辱阝,始为万年不拔之基,而以洛邑为朝会之所,盖亦以防备不虞,知后世子孙必有不能守其故业者矣。此亦堪舆家之鼻祖也。
  殷世常苦河患,故自仲丁至盘庚,或迁敖,或迁相,或迁耿,或渡河而南,或逾河而北,当时不闻其求治水之方,而但迁徙以避之。计迁徙不费于开凿,而民未稠密,河亦不大害民也。周世绝不闻河患,但苦戎狄,盖关中之地已近边塞矣。当时燕、晋、代、秦诸国,诸侯各自守其地以御夷,而区区天子之都竟不能守而以予秦,使得成帝业,岂非天哉!
  古今建都,形胜之地,无有逾关中者,盖其表里山河百二重关,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治可以控制中外,乱可以闭关自守,无论汴京,即洛阳不及也。江南之地,则惟有金陵耳。
  帝王建都,其大势在据天下之吭,又其大要则在镇遏戎狄,使声息相近,动不得逞。关中逼近西戎,故唐时回纥、土蕃,出其不意,便至渭桥。汉时灞上、细柳、连营,天子至亲劳军,盖当时西虏似强于北也。至宋时,幽、燕十六州已为契丹所据,则自河南,入江、淮,其势甚便,不得不都汴京以镇之。使当时从晋王言,都关中,则画淮为界,不至绍兴而始见矣。汴京既失,江北不可守,其势不得不阻江为固,镇江则太逼,杭州则太远。险而可守,孰有出建康之上者?故李纲、宗泽哮弦晕请,而不见听从,惜哉!
  高宗之都临安,不过贪西湖之繁华耳。然亦办四明航海一条走路也,临安虽有山有水,然其气散而不聚,四面受攻,无险可凭,元兵从湖州间道入,如无人之境耳。虽兴亡有数,而亦地利之不固也。建康外以淮为障,内以江为藩,虽中主、庸将,足以自守。曹丕临广陵,欲渡者数矣,竟叹天堑之不可越。苻坚陷盱眙而东,沿江列戍,朝野震恐。谢玄三战三捷,杨俱难等奔啄不暇。其后若卢循乘虚,直捣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