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水火風如四方。故金木水火若有我。則不必攬土而成體。土若有我。亦不能為四行之資。所以土不自土。四行借而成體。四行不自四行。為土所寄。如身不自身。可以復還四大。四大不自四大。可以假借成身。中央不自中央。須假借四方而為中央。四方不自四方。須資中央而為四方。噫。知此說者。則一理散為萬事。萬事會歸一理。譬如鏡中見眉目。掌中視文理。復何疑乎。夫中四無我理也。無我而中中四四事也。所以然者。外事無理。外理無事。猶外氷無水。外水無氷也。故曰。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紫柏則不然。若人會得理。萬物一任閙。我偏得清閒。逆順無煩惱。如二四六八十。此倚數也。非本數也。
  地水火風。毫釐混不得。似乎有我。然合四者而為身。則四者又無我。故知身若有我。亦不能復還四大。身若終不能復還四大者。則人有生無死矣。又堅濕暖動如四方。中央如身。故外四方則中央不有。外中央則四方亦不有。外堅濕暖動則身決不有。外身則堅濕暖動亦不有。學者於飲食男女之場。勝負不決。猛作此觀。自然理水日深。人欲日淺矣。
  有我而昧者舍得盡。則無我而靈者方得全。復問三世一身有是事乎。師曰有。良以身一而世三。如人行路。路有千里。而行惟一人。謂路千里。而人亦有千。此愚癡之說也。然此身非形骸生死聚散之身也。乃法身也。夫法身著。千古一瞬。萬劫一息。豈但三世一身而已乎。老人告汝曰。三世一身。此密示未嘗死之機也。不可忽之。痛當自重。設遇扶顛伏猛之事。直肩負荷。勿得支吾。
  兩人靜坐。心皆清明。清則無擾。明則不昧。無擾而不昧。豈有待之心乎。適然喜境現前。則喜心生。不喜境現前。則不喜心生。如喜心是我固有之心。則不喜境現前。他只是喜。豈能成不喜心那。三祖曰。能由境能。境由能境。欲知兩段。元是一空。
  人要在是非患難裏滾得過。是非患難裏滾不過。則好人何來。故真金須火煆。好人須境煉。
  顏子隳肢體。外形骸也。黜聰明。空妄心也。妄心空則真心露。形骸外則法身全。
  離乃心之象也。如玩象而得意。則虗而明者。在我而不在文字語言。若一切文字語言。都從虗明流出。自然文天而機妙也。唐李長者。每以南無釋曩謨義。文字之師往往笑之。以為長者不辯華梵。殊不知長者獨得華嚴事事無礙法界之旨。既曰事事無礙。即以梵語釋華言亦可。華言釋梵語亦可。以世閒書釋出世閒書亦可。以出世閒書釋世閒書亦可。以惡言明善言亦可。以善言明惡言亦可。言明則意得。意得則至虗而明者。常為其君。一切染淨善惡華梵是非好惡。皆臣妾也。皆語言三昧也。嗚呼。心本虗而明。世忽之而不究。皆我現前身與心。礙而不虗。昧而不明。反執吝而不肯釋。殊不知礙而昧者。能釋之。則虗而明者。不待索而至矣。由是觀之。玩象得意之說。苟非嗜欲淺而天機深者。象亦不易玩。意亦不易得。復勉之壇經。曹溪六祖所說也。曹溪初不知文字語言。然聞金剛經而豁然大悟。遂造黃梅得衣鉢而歸嶺南。傳心宗於曹溪寶林寺。自是天下稱曹溪焉。其所說壇經。至於性相二宗。經之緯之。錯綜萬態。若老於文字語言三昧者也。此乃悟自心虗明之驗耳。人為萬物靈。知有此而不痛求而求他。謂萬物靈可乎。
  大丈夫得其機而已矣。機無多少。以用之不同。故似有多少耳。然象先之機。即象後之機。象後之機。即象先之機。謂之一機。則象先不是象後。謂之多機。則象後之機。外象先之機。而機無別機。以乘時應物。故有象先象後之異也。

  紫栢老人集卷之九
  紫栢老人集卷之十

    明 憨山德清 閱

  法語
  示元復

  復述姚少師在崇國寺。自題其像曰。看破芭蕉拄杖子。等閒徹骨露風流。有時搖動龜毛拂。直得虗空笑點頭。師說芭蕉拄杖子。身之謂也。我若看破。則心無累。心無累則明。明則性可見矣。凡見性之人。龜毛可以為拂。拂可以為天地。卷舒太虗。屈伸萬象。在我而不在造物也。此姚自贊也。紫栢則不然。芭蕉杖子即龜毛。生殺縱橫氣意豪。是聖是凡魂膽落。薰風吹落樹頭桃。師問復。姚。老子有何長處。紫栢有何短處。若長短辨不出。便是眼中無珠漢。雖然。紫栢只知天經地義。禮也。姚老子若跳得這禮字圈櫃出。饒他三十棒。如跳不出。三十棒。一棒也不饒。紫栢左右視曰。姚老子何在。復目睜。師曰。不在者且放過他。在者代受棒始得。
  復問。人之性在母腹中時有乎。抑在母既生之後。一落地時方有乎。師問你說性有邊際否。性有古今否。復曰。性無邊際。無古今。師曰。性既無邊際古今。豈可以母之腹中。立有性不有性論。與既生之後。有性不有性論。棱嚴曰。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此滿慈問如來之詞也。夫清淨本然猶水也。山河大地猶氷也。水則融通。氷則窒礙。疑窒礙不是融通。謂氷即水可乎。然離水無氷。謂氷非水可乎。復問所謂忽生者。果何旨耶。師曰。忽則非有心所及。必欲窮忽所以然之說。則忽似可以有心所測也。雖然。以佛性無常。水可以成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