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先生曰:昨日之会,大率谈禅,使人情思不乐归,而怀恨者久之,此说天下已成风,其何能救?古亦有释氏,时或尚只是崇设像教,其害至小;今日之风,便先言性命,道德先驱了。知者才愈高明,则陷溺愈深,在某则才卑德薄,无可奈何也!然据今日次第,便有数孟子,亦无如之何!

  逃虚曰:明道言:昨日之会,大率谈禅,使人情思不乐归,而怀恨者久之。明道何乃自苦如此。诗云: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圣人删诗尚取之,况于谈禅者乎?明道若会得终日谈,而未尝谈,终日闻,而未尝闻之理,决无不乐而怀恨也。天下习已成风,其何能救?明道若救不得,不若相忘于江湖,岂不快哉!明道何拘拘于小节,而自苦如此?

  又言:古亦有释氏,时或崇设像教,其害至小;今日之风,便先谈性命道德,先驱了知者,才愈高明而陷溺愈深,明道何其言之谬也!乌有才高明被惑而陷溺愈深者哉!岂不知颜子默识,曾子一唯,因其资性高明,便领得圣人之说,其次者则不能也。如佛在灵山会上,百万人天众前,拈起金波罗华,惟迦叶破颜微笑,余众罔措,所谓才高明而陷溺愈深者,其谬甚矣!大凡从圣人之学者,不谈性命道德,谈声色势利可乎?声色势利有害于人,非士君子之所谈也。性命道德是本分事,不可一日无者,何害于事?且如佛法来中国已二千余年,山河、社稷、国土、人民、君臣、父子,相生相养之事,何曾断绝?不知佛之学为害,害何事?而不欲人之从也。又言:今日次第,便有数孟子亦无如之何!以愚言之:今日若有孟子闻禅者之说,未必不击节叹赏。

  明道先生曰:昔之惑人也,因其愚闇;今之入人也,乘其高明。

  逃虚曰:佛以慈悲方便,化度众生;皆令入无余涅槃,人虽有愚闇高明之殊,佛性一也。纵愚闇者可惑,高明者其可惑乎?若谓佛善惑人,明道之言失矣!

  伊川先生曰:今语道则须要寂灭湛静,形如槁木,心若死灰,岂有直做墙壁木石,而谓之道?所贵智周天地万物而不遗,几时要如死灰?动容周旋而中礼,几时要如槁木?论心术,无如孟子,孟子谓必有事焉。今既如死灰槁木,却于何处有事?

  逃虚曰:形如槁木,心若死灰者,此是二乘灰断,及外道邪禅也。大乘圆教,菩萨所修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是梵行,何曾死吃怛地,便为究竟也。灰心泯智之徒,禅祖叱之为魂不散底死人,实为生死根本尔。伊川未知佛氏此说。

  伊川先生曰:神与性元不离,则其死也何合之有。如禅家谓别有一物,常在偷胎夺阴之说,则无是理。

  逃虚曰:偷胎夺阴,岂是常事?伊川谓禅家说别有一物,常在偷胎夺阴,乌有是理哉?昔王正言,问黄龙心禅师曰:人之生,三缘和合乃生,有即死即生,夺胎者如何?师曰:正言为漕使,到处是正位。正言疑否?正言曰:不疑。师曰:不必疑也。正言领其说,禅家之说,如斯而已。如言别有一物,常在偷胎夺阴,此是伊川自造此说诬禅学者。伊川良心何在?

  或问伊川先生言理之盛衰之说,与释氏之言何如?伊川曰:到他说便乱道,又却窥测得些。彼其言成住坏空曰:成坏则可,住与空则非也。如小儿既生,日日长行,而不曾住,是他本理只是一个消长盈亏耳;更无别事。

  逃虚曰:释氏言成住坏空为一劫,犹世言春夏秋冬为一岁,岂乱道也?如言成坏则是,住与空则非,大凡物成则现存为住,坏则后没为空,显然之理,伊川非之亦谬矣!

  伊川先生曰:学佛者难吾,言人皆可以为尧舜,则无仆隶不材,言人皆可以为尧舜,圣人所愿也,其不为尧舜,是可贱也。故曰为仆隶。

  逃虚曰:佛愿一切众生皆成佛道,圣人言人皆可以为尧舜,当知世间出世间圣人之心,未尝不同也。伊川知此否?

  川伊先生曰:学者于释氏之说,直须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

  逃虚曰:释氏之说,无非化人为善,而不化人为恶,何得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伊川之言,何太过邪!

  伊川先生曰:释氏说道,譬之以管窥天,只务直上天,惟见一偏,不见四旁,故皆不能处事。圣人之道,则如平野之中,四方无不见也。

  逃虚曰:佛以大圆镜智照了虚空世界,尘毛刹海,无所不知,无物不见,所以佛十号中,有曰:正遍知、明行足。若以管窥天者,夫子自道也。

  伊川先生曰:佛言前后际断,纯亦不已是也。彼安知此哉?

  逃虚曰:佛言前后际断,则是始终一如尔,圣人之道,纯亦不已,岂有异也?伊川安知此哉。

  伊川先生曰:释氏尊宿有言觉悟是也。既以达道,又却须要印证,则是未知也。得他人道是然后无疑,则信人之语不可言自信,若果自信,则虽甚人之语亦不听。

  逃虚曰:学佛者虽悟道了,必从明眼宗师勘辩印证,始得受用,诚有此说。譬如金之真伪,非锻师则不能别,若真金愈锻愈明。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