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殺之。寡人親為發喪,兵皆縞素。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
  錄曰:此有漢四百二十年之天下,其宏綱大義昭如曰星者端在此舉。惜乎,元功之次不及錄之,遂使新城之名泯泯以至於今也。惜哉。又曰:漢昭烈之不能混一也,宜哉。夫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名其為賊,敵乃可服。比萬世之大計,天下之大幾也。項之與曹聲勢後先相望,邦之與備當時俱為不敵也。邦能名羽為賊,而備不能聲操之罪,何耶。夫君與后義相等倫。方操弒伏后之時,備果能倡明大義,傳檄天下,發喪制服,正其大逆之罪,明其無赦之誅,然後興兵討伐,天下之不響應,曹氏之不斂手者幾希矣。此祖孫之一轍也。不知出此,而董承者區區以帝衣帶中密詔,與備謀誅曹操為言。嗚呼,密之云,然豈為人上之語哉。然則三國之董異於新城之董,明矣。雖然承無足責,當時法正號為能正練,孔明號為知大體,顧乃昧於機會,徒以漢賊之言表於散關之疏,亦無益矣。至朱子之修綱目,明書殺后,其義始明。豈非千古之遺恨哉!
  《漢書》:高祖不修文學,而性明達好謀,能聽自監,門戌卒見之如舊。初順民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倉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又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券金匱石室,藏之宗廟。雖曰不暇給,規摹弘遠矣。
  錄曰:夫所謂規摹弘遠者,蓋鑒于秦與新之失得也。夫寬於簡,天之道也。秦之興禁密若不容,新之興更制若不及。至於衡石程書,不遑暇寐,此於天下之事無復漏網之虞矣,而不知天之道不若是之鎖鎖也。今夫天洪者,纖者,高者,下者,無乎不容,然而未嘗爽其則也。人君法天以為道操者,縱者,予者,奪者,亦無乎不有,然而未嘗枉其度也。秦罷封建,新限王田,計較於錙銖毫釐之問,而不知土崩瓦裂無伺寸寸而解也。太史公亦以承敵易變,使人不倦,善觀人者矣。
  文帝二年韶曰:人主不德,天示之災,以戒不治。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句以啟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
  錄曰:此直言極練之始。於是賈山上疏,名曰至言。然而不錄者,山之言。謂之直可也,謂之至則未也。其借秦為喻,彼以為殷鑒,而不知帝之敬天動民,愛人惜費,廣言路,崇譙讓,杜興作,卻貢默,其本心也。即位未幾已可栗見山之所喻,皆非帝之所短也。何叉孳孳以人主之威,非特雷霆勢重,非特萬鈞為言哉。又何叉以周養千八背國之民,秦受千八百國之養為言哉。當時廷臣溺於秦之忌諱,一旦睹此,遂為之瞽名曰至言。以愚觀之,帝之所短在於不能止至善,乃安於卑近,忽於賢聖。此非小失也。《傳》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烏乎。所以興起天下萬世至深切矣。惑於黃老清淨,而不知君子無所不用其極,何怪乎馳騁射獵以為娛,擊兔伐孤以為樂哉。苟得伊傳問召之徒,與之坐而論道,吾見敬之如神明,信之如筮毫,安在修之于家而壞於天子之廷乎。凡所以為此者,皆鄙夫之事而非聖賢之闕也。雖然上之所求、者賢也,下之所應者騎也。山不能為醇儒而欲其知王道哉。
  賈誼上疏曰:臣竊惟今之事執,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褊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以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
  錄曰:文帝一時而有二賈。洛陽之賈,非穎川之賈比也。不惟其言皆當時之切要,其摭摘秦事中漢之膏肓。故詳錄之。雖然為國以禮,其言不讓,夫子猶且哂之。大廷甫臨,遽為痛哭流涕、長太息,未免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執,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今海內之執,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輳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其子孫以次受之。分地眾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
  錄曰:厥後晁錯、主父偃之議皆本於此,特以景帝不善而致亂,武帝善用而致效,其實生之論也。夫文帝可為之時也,去分封未遠,大國之王老者已耄,弱者未壯;漢之所置傳相方握其事。誠以此時潛分七國之勢,默奪諸侯之權,此不勞餘力也。失此不為,卒致破斧缺折之勞。然則芒刀髖脾之瑜,豈年少而迂哉。大抵漢之草創,未有若封建之倉卒者。《周禮》有大小宗之議,有祖彌廟之別,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別子百世為大夫,然則眾建諸侯斯其常分也。安有身為王者,支庶為匹夫,富者五十城,或七十城,貧者無立錐之地。此非但勢不通,亦理之所叉無也。以帝之明孝博愛不能講求其故,幸而生者開其端不竟其說,絳灌又從而非之。然則士之不遇,豈非天哉。豈非天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