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之靈,陰有以通其微。故其未聞樂之先,如懈谷未改,葭草未動,希聲既鮮,知音實希。及其既聞樂之後,如九清既通,百川時至,條理豚絡,豁然貫通,知其若興若亡,若美若盛,若勤若憂,若大若細,若深而廣,若底而至,以極於如天之覆,如地之載而後已焉。豈其句句而歌之,字字而辯之乎。蓋以無不通生於通微,通微生於思。夫子不云乎,不圖為樂之至於斯。其平日誦說,向往欣慕愛樂,何啻汲汲。一旦聞之,自有不覺其心融之妙,而嘆息之深也。嗚呼。今之誦《詩》三百,尚不若工歌一言,則以不思而不能通之故也。夫子嘆雖多,亦奚以為;然則雖觀,亦奚以為哉。
  季札在魯見叔孫穆子,說之,謂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堪之,禍必及子。遂聘於齊,說晏平仲,謂之曰:子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兔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兔於樂高之難。聘於鄭,見子吐,如舊相識,與之縞蓆,子產獻紛衣焉,謂之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適衛,說蓮緩、史狗、史鰭、公子刻、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宿於戚,聞鍾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德,必加於戮。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晉,說越父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家乎。說叔向,將行,謂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
  錄曰:夫所謂博雅君子者,非但能知已往之故也,將來之事,亦莫不知。以其靜虛財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其要皆自無慾中來也。自今觀之,若齊之晏嬰,鄭之子產,衛之伯玉,晉之叔向,皆當代殊絕人物。而豹也,武與起與舒也,鱔與荊與朝也,又皆從政之表表者。吳雖遠於中國,季實邇於仁賢,所謂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玆非其人耶。使其溢於一國之名,寵淫於當時之富貴,不得英賢而友之,何以令名傳於今乎。雖然尚有聖如夫子,嘗聆聲咳,而言游在魯,曾無為札一介,則所以卒於一國之士也。
  《通鑑》:田單將攻狄,往見魯仲連。仲連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田單曰:臣以即墨破亡餘卒,破萬乘之燕,復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克,於是懼。復見魯仲連,曰:先生謂單不能下狄,請聞其說。仲連曰:將軍之在即墨,坐朋識簣,立則仗鍾,為士卒倡曰:無可往矣,宗廟亡矣。今曰尚矣,歸於何黨矣。當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氣間,君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今將軍束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黃金橫帶,而騁乎淄澠之問,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田單曰:單之有
  心,先生志之矣。明曰乃厲氣循城,立於矢石之所,援抱鼓之,狄人乃下。
  錄曰:燭哉,魯仲連乎,何其切中夫人之心也。以樂毅之賢,而怠於莒與即墨,蚓其他者乎。是故古之聖賢憂勤惕厲之意,所以常存天之理,而不敢死已之心,亦惟恐堅敵之志,而懈己之防也。其是故歟。
  田單克聊城,歸言魯仲連於齊王,齊王欲爵之,仲連逃之海上曰:吾與富貴而口□□,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錄曰:魯連之肆志,不已泰乎。肆非賢者所願也。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至於夫婦、長幼、朋友無不得焉,則世烏可輕,志烏可肆哉。奈之何當連之世,以諸侯帝秦,亡心君臣之義;以燕會讓國,背父子之仁;以君王后自嫁,汙夫婦之禮;以惠文立少于,亂長幼之序;以孫龐蘇張之徒紛紜友,復失朋友之信。連之欲蹈束海,几以此耳。蓋不待天下士,而中人之資,已知其不可為矣。
  子順者,孔子六世孫也。魏王聞其賢,遺使秦黃金束帛聘之。子順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為治世也。雖蔬食飲水,吾猶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祿,吾猶一夫耳。魏王奚少於一夫。使者固請,子順乃之魏。九九月,陳大計,輒不用,乃以病退,其友謂之曰:子其行乎。答曰:行將何之。當今山束之國敝而不振,三晉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齊楚已屈服矣。以此觀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盡為秦乎。
  錄曰:愚觀子順之猷為智識,其諸異乎人者歟。夫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卷而懷之。此孔氏之家法也。秦之暴,不啻熱火,而燎之原也。不可撲遏,蚓可逝濯乎。六國之君,不啻燕雀,而處之堂也,不可瞬息,蚓可久安乎。其料天下不出廿年盡為秦者,非數也,理也,非子順則不可
  與言也。
  齊封田嬰於薛,號曰靖郭君。靖郭君欲城薛,客謂靖郭君曰:君不聞束海大魚乎,網不能上,鉤不能牽,蕩而失水,則蟆蟻制焉。今夫齊乃君之水也,使長有齊,奚以薛為。苟為失齊,雖隆薛之城,至齊於天,庸足恃乎。乃不果城。
  錄曰:客之諫嬰,賢於戊之練文遠矣。彼鷂嗚狗盜之流,何足齒錄。孰憶有如客者,史亦竟失其名哉。後世若眉塢金好之徒,非惟君子之
  所恥。客苟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