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者過差,便言此樹能令盲者得見。遠近翕然,同來請福,常車馬填溢,酒肉滂沲,如此數年。張助罷軄來還,見之,乃曰,此是我昔所置李栽耳,何有神乎?乃斫去便止也。
  又汝南彭氏墓近大道,墓口有一石人,田家老母到市買數片餅以歸,天熱,過蔭彭氏墓口樹下,以所買之餅暫著石人頭上,忽然便去,而忘取之。行路人見石人頭上有餅,怪而問之。或人云,此石上有神,能治病,愈者以餅來謝之。如此轉以相語,云頭痛者摩石人頭,腹痛者摩石人腹,亦還以自摩,無不愈者。遂千里來就石人治病,初但鷄豚#11,後用牛羊,為立帷帳,管絃不絕,如此數年。忽日前忘餅母聞之,
  乃為人說,始無復往者。
  又洛西有古大墓,穿壞多水,墓中多石灰,石灰汁主治瘡,夏月行人有病瘡者煩熱,見此墓中水清好,因自洗浴,瘡偶便愈。於是諸病者聞之,悉往自洗,轉有飲之以治腹內疾者。近墓居人,便於墓所立廟舍而賣此水,而往買者又常祭廟中,酒肉不絕。而來買者轉多,此水盡。於是賣水者常夜竊他水以益之,其遠道人不能往者,皆因行使或持器遺信賣之。於是賣水者大富。人或言無神,官中禁止,遂填塞之,乃絕。
  又興古太守馬氏在官,有親故人投之求恤焉,馬乃令此人出外住,詐云是神人道士,治病無不手下立愈。又令辯士遊行,為之虛聲,云能令盲者登視,躄者即行。於是四方雲集,趍之如市,而錢帛固已積山矣。又勑諸求治病者,雖不便愈,當告人言愈也,如此則必愈;若告人未愈者,則後終不愈也,道法正爾,不可不信。於是後人問前來者,前來輒告之云已愈,無敢言未愈者也。旬日之間,乃致巨富焉。凡人多以小黠而大愚,聞延年長生之法,皆為虛誕,而喜信妖邪鬼怪,令人鼓舞祈祀。所謂神者,皆馬氏誑人之類也。聊記其數事,以為未覺者之戒焉。
  或問曰,世有了無知道術方伎,而平安壽考者,何也?
  抱朴子曰,諸如此者,或有陰德善行,以致福祐;或受命本長,故令難老遲死;或亦幸而偶爾不逢災傷。譬猶田獵所經,而有遺禽脫獸;大火既過,時餘不燼草木也。要於防身卻害,當修守形之防禁,佩天文之符劍耳。祭禱之事無益也,當恃我之不可侵也,無恃鬼神之不侵我也。然思玄執一,含景環身,可以辟邪惡,度不祥,而不能延壽命,消體疾也。任自然無方術者,未必不有終其天年者也,然不可以值暴鬼之橫枉,大疫之流行,則無以卻之矣。夫儲甲冑,蓄簑笠者,蓋以為兵為雨也。若幸無攻戰,時不沉陰,則有與無正同耳。若矢石霧合,飛鋒煙交,則知裸體者之困矣。洪雨河傾,素雪彌天,則覺路立者之劇矣。不可以薺菱之細碎,疑陰陽之大氣,以誤晚學之散人,謂方術之無益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九竟
  #1『謳歌』原作『諨報』,據王明校本改。
  #2『須』原作『頒』,據王明校本改。
  #3『武』原作『文』,據王明校本改。
  #4『殂』原作『祖』,據王明校本改。
  #5『王』原作『往』,據王明校本改。
  #6『忘』原作『妄』,據王明校本改。
  #7『道』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8『阿』原作『問』,據王明校本改。
  #9『以』原作『已』,據王明校本改。
  #10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1『豚』原作『肋』,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
  明本
  或問儒道之先後。
  抱朴子答曰,道者,儒之本也,儒者,道之末也。先以為陰陽之術,眾於忌諱,使人拘畏;而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墨者儉而難遵、不可徧循#1;法者嚴而少恩,傷破仁羲。唯道家之教,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包儒墨之善,總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指約而易明,事少而功多,務在全大宗之朴,守真正之源者也。而班固以史遷先黃老而後六經,謂遷為謬。夫遷之洽聞,旁綜幽隱,沙汰事物之臧否,覈實古人之邪正。其評論也,實源本於自然,其褒貶也,皆準的乎至理。不虛美,不隱惡,不雷同以偶俗。劉向命世通人,謂為實錄;而班固之所論,未可遽也。固誠純儒,不究道意,翫其所習,難以折中。夫所謂道,豈唯養生之事而已乎?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羲。又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又於治世隆平,則謂之有道,危國亂主,則謂之無道。
  又坐而論道,謂之三公,國之有道,貧賤者恥焉。凡言道者,上自二儀,下逮萬物,莫不由之。但黃老執其本,儒墨治其末耳。今世之舉有道者,蓋博通乎今古,能仰觀俯察,歷變涉微,達興亡之運,明治亂之體,心無所惑,問無不對者,何必修長生之法,慕松喬之式者哉?而管窺諸生,臆斷瞽說,聞有居山林之間,宗伯陽之業者,則毀而笑之曰,彼小道耳,不足筭也。嗟呼!所謂抱螢燭於環堵之內者,不見天光之焜#3爛,侶鮋鰕於跡水之中者,不識四海之浩汗;重江河之深,而不知吐之者崑崙也;珍黍稷之收,而不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