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常言:黃帝之治天下也,百神出而受職於明堂之庭。帝乃採銅於首山,作大爐焉,鑄神鼎於山上。鼎成,草龍下迎,乘彼白雲,至于帝鄉。羣小臣不得上升,攀龍之胡,力顫而絕。帝之弓裘墜焉,於是百姓奉之以長號,故名之曰烏號之弓,而藏其衣冠於橋陵。信有之乎?程子曰:否。甚矣,世之好譎怪也。聖人與人,同類也。類同則形同,形同則氣同,氣同則知識同矣。類異則形異,形異則氣異,氣異則知識異矣。人之所以相君長者,類也;相使者,形也;相管攝者,氣也;相維持者,知識也。人之異於龍,龍之異於鼎,鼎之異於雲,言之辯也,惡足以相感召而賓使之耶#4?其不然也必矣。世之好譎怪也。吾聞之,太古之聖人所以範世訓俗者,有直言者,有曲言者。直言者,直以情貢也;曲言者,假以指喻也。言之致曲,則其傳也久。傳久而偽,則知者正之。謐甚而殽亂,則知者止之。夫黃帝之治天下也,其精微之感蕩,上浮而下沉,故為百福之宗。為百福之所宗,則是百神受職於庭也。帝乃釆銅者,鍊剛質也。登彼首山,就高明也。作為大爐,鼓陽化也。神鼎,熟物之器也#5。上水而下火,二氣升降以相濟,中和之實也。羣龍者,衆陽氣也。雲者,龍屬也。帝鄉者,靈臺之關而心術之變也。帝之謂所類也、形也、氣也、知識也,雖與人同爾,然而每成而每上也。每成而每上,則其精微之所徹達,神明之所之適,其去人也遠矣,羣小臣知識之所不及者也。攀龍之胡,有見於下也;不得上升,無見於上也。有見於下、無見於上者,士也。上下無見者,民也。弓裘衣冠者,帝所以善世制俗之具也。民無見也,懷其所以治我者而已矣。故帝之逝也,號以决其慕,藏以奉其傳,此假以指喻之言也。而人且亟傳之以相詆欺,甚矣,世之好譎怪也。千世之後,必有人主好高而慕大,以久生輕舉而為羨慕者。其左右狡詐希寵之臣,又從而逢之,是將甘心於黃帝之所造者矣。夫人之大常,生而少壯,轉而為衰老,轉而為死亡,聖凡之所共也,上知之所弗幸免焉者也。且自故記之所傳,若存而若亡,大庭中黃赫胥尊盧以來,所謂聖人者不一族,吾誠恐大圜之上,嶢榭聯累,雖處什伯,不足以處也,而復何所主宰?臣何所使#6?而其昏昏默默以至于今也,是不然之甚者也。然而世之人,知者歆羨,愚者矜跂。甚矣,世之好譎怪也。夫周之九鼎,禹所以圖神姦也。黃帝之鑄一,禹之鑄九,其造為者同,而所以之適焉者頓異,是可以决疑矣。且世之傳疑也,不惟其傳。昔宋有丁氏,家故無井,而出溉汲焉。常一日而一人居外,懲其如是也,鳩工而穿井于庭#7,家相與語曰:今吾之穿井,得一人矣。有聞而傳之者曰:丁氏穿井而得一人也。國人更相道之,語徹于宋君。宋君召其人而質之,丁氏對曰:自臣穿井,家獲一人之力,非得一人於井也。是故黃帝之鑄神鼎,是井中人之譬也。知者正之,是宋君召其人而質之之譬也。千世之後,必有人主好高而慕大,以久生輕舉而為羨慕者。其左右狡詐希寵之臣,又從而逢之,是將甘心於黃帝之所造者矣。此吾所以反之復之而不能已者也。小子志之。
  郯子以達于禮聞於諸侯,子華子亟往從之。見郯子焉,子華子曰:異乎吾所聞。夫禮,先王所以定之也,非所以搖之也。夫禮,先王所以開之也,非所以暴之也。青黃黼黻,文章之觀盡而五色渝;宮徵還激,生生之聲足而八音汨。陸有羅置,水有網罟,而飛羽伏鱗無以幸其生矣。《詩》不云乎:潛雖伏矣,亦孔之昭。今郯子非徒搖之也,又從暴之也。郯子而達於禮樂,異乎吾所聞。肅駕而起,導塗而歸。
  子華子卷之一竟
  #1『兩兩』,《四庫》本作『兩端』。
  #2『生生』,《四庫》本作『生育』。
  #3『六欲』,《道藏》本原作『欲欲』,誤。今據文義及《四庫》本改。
  #4『賓』,《四庫》本作『實』。
  #5此段,《四庫》本作『帝乃釆銅者,神鼎熟也。登彼首山,就高明也。作為大爐,鼓陽化也,鍊剛質物之器也』。
  #6此句,《四庫》本作『何所臣使』。
  #7『庭』,《四庫》本作『其』。
  子華子卷之二
  晉人程本著
  孔子贈
  子華子反自邦,遭孔子於途,傾蓋而顧,相語終日,甚相親也。孔子命子路曰:取東帛以贈先生。子路屑然而對曰:由聞之,士不中問見,女嫁無媒,君子不以交禮也。有間,又顧謂子路;子路又對如初。孔子曰:固哉,由也。《 詩》不云乎:有美一人,清風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今程子,天下之賢士也,於斯不贈,則終身弗能見也。小子行之。
  子華子曰:惟道無定形,虛凝為一氣,散布為萬物。宇宙也者,所以載道而傳焉者也。萬物一也,夫孰知其所以起?夫孰知其所以終?凝者主結,勇#1者管散,一開一斂,萬形相禪。太古之時,澹泊恬愉,鹿聚而麕居,其知徐徐,其樂于于,夫是之謂宇。有無以相反也,高下以相傾也,盛盈蚠息以相薄也,庬洪蘆符以相形也,由是以生,由是以死,由是以虧,由是以成,夫是之謂宙。宇者,情相接也;宙者,理相通也。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