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博學多聞,不免於亂。
  石潭曰:道可道,非常道。此一段有兩說不同。有以首句道可道之道為可得而言之道,而常道為不可言之道者;有以首句道可道之道為老子之所謂道,而常道為常人之所謂道者。然首一道字以為可得而言之道,則是老子反以世之所謂道者居一篇之首,而此道字乃非老子之所謂道也。豈老氏以道名篇,而首一字卻言世所謂道乎?若以首一道字為老子之所謂道,若日吾所謂道非常人之所謂道,亦似矣。然如此,則常道兩字乃指世人之所謂道,若孔安國《書序》中所言之常道也。但下章有知常曰明之語,而本章又有常無欲以觀妙,常有欲以觀徼之言。豈以常字為常人之常也哉?兩說皆似有病。今再三抽繹而思之,蓋首一道字與下常道字,皆是言道之體,特可道之道字,則指世人所謂道而言之。若曰吾所謂道者非世人可以指言之道也。若可指言之道則非吾所謂自然之常道矣。所謂常者言其無物不有,無時不然,亘古亘今常存之道也。世俗之所謂道者,若夫子所謂小道,孟子之所謂道二之道也。蓋儒者之所謂道,乃日用通行之道,而老子之所謂道,乃專指虛無自然者為道故也。名可名,非常名。此一段亦有兩說。或以上名字為世俗之名,或以為道之名,其意之別亦與前段同。今但以前段例之,則此上一名字,與下常名字亦如前二句,皆言道之名也。蓋道本不可得而名,今所以名之曰道者,乃強名之。若其可得而名,則其名各有對待,如下章所謂美惡、難易、長短、高下,不得以為常,非吾所謂常名矣。故知此二句只是解上二句,便是後章強名曰道之意爾。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此一段亦有兩說。有以無名有名斷句者,有以無與有斷句者,以無與有斷句似乎高矣。然下章有道常無名始制有名之說,不知亦可以如此斷句乎?是知古人以無名有名斷句者為是。蓋大道之體,沖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已具。以其沖漠無朕,不可得而名,故曰無名。雖曰無名,實為天地之始也。以其萬象森然已具,其理有可得而名,故曰有名。既曰有名,則為萬物之母矣。始者,言其所自出,有生於無,故曰始母者,言其已有兆朕,如胚胎之已具者也,故曰母。此始即如《易》之所謂太始,母者如《易》之所謂成物也。但《易》主乾坤而言,此則專主道而言耳。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一段亦有兩說。有以有無字絕句者,有以欲字絕句者。以有字無字絕句者,本於莊子。蓋《莊子□天下篇》言建之以常無有者,正指此段常無常有之說也。然《老子》後章又自有常無欲三字連說者,則豈容以無字斷句哉?以欲字斷句則於《莊子》有礙,以無字斷句則於後章有礙。然《莊子》最得《老子》之真者也,豈後章無欲字特偶然同於此章,不可為例耶?然既兩說皆有所本,則不容棄一說而取一說也。蓋以無字有字斷句者,言道體也;言無欲有欲者,言人之體道也。常道隱於無,故於無處可以觀其妙;常道顯於有,故於有處可以觀其徼。妙者,言其不可名者也。徼者,言其有可名者也。若欲字斷句,則人常能無欲可以見其常無之妙,此猶《大易》所謂寂然不動者也。常於有欲處則可以見其常有之徼,此猶《大易》所謂感而遂通者也。於無欲而見其寂然不動之妙,於有欲而見其感而遂通之徼,則道之體用得矣。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此即儒者所謂體用一源,顯微無間之說也。兩者,有與無也。道以無為體,以有為用。兩者皆出於道,所謂一源也。而有無異名,無即微也,有即顯也,惟一源故無間也。伺謂之玄者,謂之有不可謂之無,亦不可以為有耶?則其體似無;以為無耶?則其用似有。故謂之玄。玄者,有無不可分之謂也。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莊子曰:有有也者,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有名者即莊子所謂有有者也,無名者即莊子所謂有無者也,玄者有則不可謂之有,無亦不可謂之無。既不可謂之無,則未始有無者也。既玄矣,又玄焉,則莊子所謂未始有夫未始有無者也。玄者不可以有無言,玄之又玄則又不可以玄言焉,雖玄之又玄矣,然一理之中萬理寓焉,眾理之妙無不由玆而出,故謂之門。夫以一理而出萬理,此似與儒者之道同矣。而與儒者之道卒不同者,蓋儒者以事物為主,而道寓於器,此則以虛無為主,專以道為精,而超乎事物之粗故也。
  道德真經集義卷之四竟
  道德真經集義卷之五
  凝遠大師常德路玄妙觀
  提點觀事劉惟永編集
  前朝奉大夫太府寺簿兼
  樞密院編修丁易東校正
  天下皆知章
  考異:河上公作《養身章》,趙實庵作《真常融攝義章》。
  唐明皇疏:前章明妙本生化,入兩觀之不同。此章明樸散異名,因萬殊而逐境,逐境則流浪,善化則歸根。故首標美善妄情,次示有無傾奪,結以聖人之理,冀速還淳之由。
  杜光庭曰:夫悠悠眾趣,蠢蠢群生,涉境起情,去道逾遠,聖人憫其忘返,啟此妙門。前明兩觀之殊,自無而入有。此標六者之惑,因事以相傾,能知逐境之非,不隨流浪之變,則可以言虛心實腹之漸矣。
  張沖應曰:道先乎身而包乎天地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