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自然有足畏者矣。
  大道甚夷,民甚好徑。
  大道夷易,無有險阻,世之不知者,以為迂緩,而好徑以求捷。故凡合其自然而有所施設者,皆欲速者也。
  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釆,帶利劍,厭飲食,貨財有餘,是謂盜夸。非道也哉。
  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豈復飾末廢本以施設為事,夸以誨盜哉?
  善建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祭祀不輟。
  世豈有建而不拔,抱而不脫者乎?惟聖人知性之真,審物之妄,捐物而脩身,其德充積,實無所立而其建有不可拔者,實無所執而其抱有不可脫者,故至其子孫,猶以祭祀不輟也。
  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家,其德乃餘;修之鄉,其德乃長;修之國,其德乃豐;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身既修,推其餘以及外,雖至於治天下可也。
  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天地外者,世俗所不見矣,然其理可推而知也。修身之至,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皆吾之所及知也,然安知聖人以天下觀天下,不若吾之以身觀身乎?豈身可以身觀,而天下獨不可以天下觀乎?故曰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言亦以身知之耳。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老子之言道德,每以嬰兒況之者,皆言其體而已,未及其用也。今夫嬰兒泊然無欲,其體之者至矣,然而物來而不知應,故未可以言用也。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烏不搏。
  道無形體,物莫得而見也,況可得而傷之乎?人之所以至於有形者,由其有心也。故有心而後有形,有形而後有敵,敵立而傷之者至矣。無心之人,物無與敵者,而曷由傷之夫。赤子之所以至此者,唯無心也。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
  無執而自握,無欲而自作,是以知其精有餘而非心也。
  終日號而不嘎,和之至。
  心動則氣傷,氣傷則號而嘎。終日號而不嘎,是以知其心不動而氣和也。
  知和曰常,
  和者,不以外傷內也。復命曰常,遇物而知反其本者也。知和曰常,得本以應萬物者也。其實一道也,故皆謂之常。
  知常曰明,益生曰祥,
  生不可益,而欲益之,則非其正矣。祥,妖也。
  心使氣曰強。
  氣惡妄作,而又以心使之,則強梁甚矣。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益生使氣,不能聽其自然。日入於剛強而老從之,則失其赤子之性矣。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道非言說,亦不離言說,然能知者未必言,能言者未必知。唯塞兌閉門以杜其外,挫銳解紛和光同塵以治其內者,默然不言而與道同矣。
  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可得而親,則可-得而疏。可得而利,則可得而害。可得而貴,則可得而賤。體道者均覆萬物,而孰為親練?等觀逆順,而孰為利害?不知榮辱,而孰為貴賤?情計之所不及此,所以天下貴也。
  以正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古之聖人柔遠能邇,無意於用兵,唯不得已,然後有征伐之事。故以治國為正,以用兵為奇。雖然,此亦未足以取天下。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唯體道者廓然無事,雖不取天下而天下歸之矣。
  吾何以知其然哉?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人主多忌諱,下情不上達,則民貧而無告矣。
  民多利器,國家滋昏;
  利器,權謀也。明君在上,常使民無、知無欲。民多權謀,則其上眩而昏矣。
  人多仗巧,奇物滋起;
  人不敦本業而趨末仗,則非常無益之物作矣。
  法令滋章,盜賊多有。
  患人之詐偽,而多為法令以勝之,民無所措手足,則日入於盜賊矣。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邪。正復為奇,善復為妖,民之迷,其日固久。
  天地之大,世俗之見有所眩而不知也。蓋福倚於禍,禍伏於福,譬如晝夜寒暑之相代。正之為奇,善之為妖,譬如老稚生死之相繼,未始有正,而迷者不知也。夫惟聖人出於萬物之表,而覽其終始,得其大全,而遺其小察,視之閥悶,若無所明而其民淳淳,各全其性矣。若夫世人不知道之全體,以耳目之所知為至矣。彼方且自以為福,而不知禍之伏於其後;方且自以為善,而不知妖之起於其中。區區以察為明,至於察甚,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