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也。天道之與人道也相去遠矣,不可不察也。
  此兩行最妙最親切於學問,但讀者忽而不深求之。無為而尊者,天道之自然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之不容不為者也。上句便屬道心,下句便屬人心。此一累字便與危字相近。主者天道,是以道心為主也;臣者人道,是使人心聽命也。此臣主字不是朝廷君臣,從來讀者只作君臣說,誤矣。此是一身中之君臣。齊物論曰:其遞相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當如此看可也。莊子之書,大抵貴無為而賤有為,前兩轉既說有為者不可不為,又恐人把有為無為作一例看,故於此又曰天道與人道相去遠矣,不可不察也。開闔抑揚,前後照應,若看得出自是活潑潑地。但其言語錯維,鼓舞變化,故人有不能盡知之者兼其間。如遠而不可不居者義,親而不可不廣者仁,此語不入聖賢條貫,所以流於異端,須莫作語孟讀方可。自賤而不可不任以下,至不可不察也,此莊子中大綱領處,與天下篇同。東坡以為莊子未嘗譏孔子,於天下篇得之。今曰莊子未嘗不知精粗本末為一之理,於此篇得之。更有一說,聖賢之言萬世無弊,諸子百家亦有說得痛快處。且如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措天下之民謂之事業。又曰: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何嘗不說精底,何嘗不說粗底。說得如此渾成,便自無弊。樂軒云儒者悟道則其心愈細,禪家悟道則其心愈麤,此看得儒釋骨髓出,前此所未有也。如莊子此役,把許多世間事吹做卑,吹做麤,中間又著箇不可不三字,似此手腳更麤了,便無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氣象,若分別得這麤細氣象出,方知樂軒是悟道來,是具大眼巨者。他人闢佛只說得皮毛,他既名作出世法,又以絕人類去倫紀之說闢之,何由得他服。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十三竟
  #1豈:明本作『亦』。
  #2雀:原作『爵』,據明本改。
  #3伏:明本作『復』。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十四
  鬳齋林希逸
  外篇天地
  天地雖大,其化均也。萬物雖多,其治一也。人卒雖眾,其主君也。君原於德而成於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
  其化均者,言皆是元氣也。治,主也。萬物雖多,主之者一造化而已。人卒雖眾,其主君也,猶言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也。天之與我者為德,我能推原其德之初,皆自天而成之,則人力無所加矣。為人君者能知乎此,則無為而順自然矣,無為自然便是天德。玄,遠也,玄古猶邃古也。
  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觀分,而君臣之義明。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故通於天地者,德也。行於萬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藝者,技也。技兼於事,事兼於義,義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
  天地之間有氣則有聲,有聲而後有名,名之為君則天下之分定矣。此自天地之初纔有聲時便自定了,此是自然底,故曰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定。言,聲也。道,自然也。既有此分,則自有君臣之義,便是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之,意,故曰以道觀分,而君臣之義明。天下之事非一人所能用於世者,多隨其能而盡其職,其所以能者亦天與之,蓋天生許多人出,而做許多事,故曰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萬物之間未有無對者,有寒則有熱,有雌則有雄,有上則有下,有前則有後,有左則有右,箇箇相應,皆出自然,故曰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此四句最妙,其語亦純粹。天能覆能生,地能載能成,同此德也。通,同也。萬物之間,各有自然之理行乎其中,故曰行於萬物者,道也。上之所以治者,如禮樂刑政,皆治之事也。事事之中各有藝業,隨其所能者,人之技也。道德,精者也;事與技,粗者也。無精無粗皆出於自然,則技即事,事即藝,藝即德,德即道,道即天,故曰技兼於事,事兼於義,義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兼者,合二為一之意。義合作藝,因聲伺,故傳寫之訛耳。
  故曰:古之畜天下者,無欲而天下足,無為而萬物化,淵靜而百姓定。記曰:通於一而萬事畢,無心得而鬼神服。
  畜天下,即孟子所謂以善養天下者。我無欲則天下自然足,我無為則天下自然化,我能靜則百姓自然定。淵靜,澄靜也。萬事不過一理,故曰通一而萬事畢。得於我者苟能無心,則非特人服之,鬼神亦服之。記曰者,猶傳有之也。此語上世所傳,故莊子舉以自證。此五句極純粹,上三句與老子略同。
  夫子曰:夫道,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無為為之之謂天,無為言之之謂德,愛人利物之謂仁,不同同之之謂大行,不崖異之謂寬,有萬不同之謂富。故執德之謂紀,德成之謂立,循於道之謂備,不以物挫志之謂完。君子明於此十者,則韜乎其事心之大也,沛乎其為萬物逝也。
  夫子,言其師也。刳心者,剔去其知覺之心也,去此知覺之心而後可以學道。人,自然也,為之以自然則謂之天,得於己者不言而喻,故曰無為言之之謂德。無為言者,謂無所容言也。異者亦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