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一,常如此之意。
  無為名尸,無為謀府,無為事任,無為知主。體盡無窮而遊無眹,盡其所受乎天而無見得,亦虛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莊子於此又說盡無為而為之事。尸,主也。不以名為主,是為善無近名也。府,眾也。前言不慕事,不謀焉用智,即是此意。有意於謀則是謀聚於此,可謀則謀無所用心,故曰無為謀府。事雖不可不為,而不以事自任,故曰無為事任。人雖不能無智而不以智為主,故曰無為知主,心有所主則私矣。此四箇無字是教人禁止之意,與論語四勿字同。體,察也,見也,見道至於盡而無窮極,而心遊於無物之始,故曰體盡無窮而遊無眹。眹,兆也,始也,無眹即無始也。天之受我以是理,吾能盡之又不自以為有得,故曰盡其所受於天而無見得。見其有得則近於迹矣。佛經所謂依幻說覺亦復如是,便是此意。鋪說至此,以一虛字結之,此一句甚有力。虛即自然也,無所著也。鏡之於物,妍強去來,照者自照,何嘗將之,何嘗迎之。將,送也。照形而見形,照物而見物,謂之應鏡中,何嘗留之,故曰應而不藏。至人之心如此,所以於物皆無所件,故曰勝物而不傷。天道不爭而善勝,便是此勝字。若鏡數句,分明是解上面一虛字,文勢起伏,豈不奇哉。平澹之中自有神巧,此等文字也。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混沌。儵與忽時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此段只言聰明能為身累,故如此形容墮肢體黜聰明則為渾沌矣。本是平常說話,粧出日鑿一竅之說,皆奇筆也。儵、忽、渾沌皆是寓言,不可泥著,泥著則為癡人前說夢矣。渾沌即元氣也,人身皆有七竅,如赤子之初,耳目鼻舌雖具而未有知識,是渾沌之全也。知識稍萌則有喜怒好惡,是竅鑿矣。孟子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便是渾沌不鑿也。莊子翻說得來便如此詭怪,但文亦奇矣。莊子三十二篇分為內外,內篇有七,皆以三字名之,自駢拇而下則只掇篇頭兩字或三字為名,如學而為政之例,其書本無精粗,內篇外篇皆是一樣說話,特地如此,亦是鼓舞萬世之意。但外篇文字間有長枝大葉處,或以為內篇文精外篇文粗,不然也。又有以七篇之名次第而說,如曰先能逍遙遊而後可以齊物論,既能齊物又當自養其身,故以養生主繼之,既盡養生之事而後遊於世間,故以人間世繼之,遊於世間使人皆歸向於我,故以德充符繼之,內德既充而符應於外也,人師於我而我自以道為師,故以大宗師繼之,既有此道則可以為帝王之師,故以應帝王繼之。雖其說亦通,但如此拘牽,無甚義理,卻與易之序卦不同。善讀莊子卻不在此,但看得中間文字筆勢出,自無窮快活。
  文字最看歸結處。如上七篇,篇篇結得別。逍遙遊之有用無用,齊物論之夢蝶物化,養生主之火傳也,德充符之以堅白嗚,人世間之命也夫。自是箇箇有意,到七篇都盡,卻粧撰儵忽渾沌一段,乃結之曰七日而渾沌死。看他如此機軸,豈不奇特。中庸一篇起以天命之謂性三句,結以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此亦是文字機軸,但人不如此看得破耳。向侍先師講春秋至西狩獲麟,先師曰:及其至也,聖人有所不知,所以絕筆於此。是夜散行西軒廊間,忽問曰:今日獲麟處,看得如何。希逸應日:以中庸聖人所不知之語斷之,諸家所未有也。但經始於王正月,終於西狩獲麟,當時下面若更有一句,夫子亦必不書矣。先師曰:如何。希逸曰:如此歸結一句,更如何添得。先師不答而出,已夜深矣。即叩伯已丘丈之門曰:肅翁春秋讀得甚好,某與朋友讀春秋許多年,未有如此見解者。言之喜甚,至半夜方歸。後兩日,伯已丘丈與希逸言之。
  南華真經當義卷之十竟
  #1曰:原作『三』,據明本改。
  #2王:原作『五』,據明本改。
  #3示:原作『視』,據明本改。
  #4正:原作『回』,據明本改。
  #5丸:原作『九』,據明本改。
  南華真經口義卷之十一
  鬳齋林希逸
  外篇駢拇
  駢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於德。附贅縣疣,出乎形哉,而侈於性。多方乎仁義而用之者,列於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是故駢於足者連無用之肉也,枝於手者樹無用之指也。多方駢枝於五藏之情者,淫僻於仁義之行,而多方於聰明之用也。
  拇,足大指也;指,手指也。駢,合也;枝,旁生也。與生俱生曰性,人所同得曰德。駢拇枝指皆病也,本出於自然,比人所同得者則為侈矣,侈,剩也。似此性德字義皆與聖賢稍異。附贅縣疣亦病也,駢枝則生而有之,贅疣生於有形之後,故曰出於形而侈於性。多方,多端也,用之,用之於外也。列於五藏哉,言非出於內也,非道之自然,故曰非道德之正。告子言義外,莊子則併以化為外矣。以仁義為淫僻而與聰明並言,皆以為非務內之學,故但見其多事。多方猶多事也。
  是故駢於明者,亂五色,淫文章,青黃黼黻之煌煌,非乎而離朱是已;多於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