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相呴相濡,口相向而相濡潤也。處陸之相濡,不如江湖之相忘,喻人處世而有為,不若體道而無為也。譽堯非桀一句雖若不經,此其獨見自得處。無桀亦無堯,無廢亦無興,無善亦無惡,無毀亦無譽,毀譽廢興善惡皆相待而生,與其分別於此,不若兩忘而付之自然,付之自然是化之以道也。佛家曰: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又曰:有無俱遣。又曰:大道無難,惟嫌揀擇。皆此意也。兩箇泥牛鬥入海,直到如今無消息一語,最佳。大塊,天地也。有形而後有生,生則不能無勞,老而筋力衰則自然安佚矣。息者,休止也。善吾生者,全吾身也。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是也。
  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謂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猶有所遯。若夫藏天下於天下而不得所遯,是恆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猶喜之,若人之形者,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其為樂可勝計邪。故聖人將遊於物之所不得遲而皆存。善夭、善老、善始、善終,人猶效之,又況萬物之所係,而一化之所待乎。
  壑中之舟,澤中之山,可謂藏之固密,而有時乎失之。夜半有力,言造化也。負之而走,失也。言人之為計雖至深密,而時有不得自由者,所謂打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便是。昧者,不知也。小大,舟壑山澤也。壑之大可以藏舟,澤之大可以藏山,以大藏小是有宜也。遯,失也。藏天下於天下,付之自然也。凡在天之下者,皆付之於天,則無所遯矣。萬物之真實處常如此,故曰:常物之大情也。人皆以有形自喜,而不知人之一身千變萬化,安知其所止。苟能知之,則萬物皆備於我,天地與我為一,其樂可勝計哉。聖人遊心於自然則無得無喪,故曰遊於物之所不得逐而皆存。善夭、善老、善始、善終,造物也。善者,能也。言造物能此,人猶效法之,況道乎。萬物之所繫者道也,一化之所待者道也。此所謂大宗師也。說得一節高一節,此是莊子之筆勢。若聖賢之言,則平易而已。
  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
  前段不說道字,到此方提起一道字,說大宗師也。情,實也。信,亦實也。無為,無下手處也。無形,無方體也。可傳不可受,可得不可見,此兩句非知道者不知之。關尹子有一章發得傳授字甚好。自本自根,推原其始也。推原此道之始,則自古未有天地之時,此道已存矣,是曰無極而太極也。鬼,造化之迹也。帝,猶易曰帝出乎震之帝也。鬼之與帝所以能神者,此道為之。天地亦因道而後有,故曰生天生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是也。不為高、不為深、不為久、不為老四句,發得越痛快。六極,六合也。
  狶韋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戲得之,以襲氣母,維斗得之,終古不忒;日月得之,終古不息;堪坯得之,以襲崑崙;馮夷得之,以遊大川;肩吾得之,以處大山;黃帝得之,以登雲天;顓頊得之,以處玄宮;禺強得之,立乎北極;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說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東維,騎箕尾,而比於列星。
  自狶韋氏而下有十三箇得字,皆言得此道而後能如此也。狶韋氏,古帝王也。挈天地,猶言整齊乾坤也。氣母,元氣也。襲,合陰陽之氣而在我也。此又是修煉家之所祖。堪坯,山神。襲崑崙,有崑崙也。馮夷,水神。肩吾,太山之神。黃帝登雲天,鼎湖之事也。玄宮,猶今太清真境。禺強,北方之神也。少廣,神僊之居也。入莫知始終八字意同,而句有長短,此文法也。十三句之中卻以日月斗入其間,又以彭祖傅說證諸其後,此是其筆端踰越規拒處,不可以聖賢之書律之,當另#4作一眼看。
  南伯子葵問乎女偶曰:子之年長矣,而色若孺子,何也。曰:吾聞道矣。南伯子葵曰:可得學耶。曰:惡,惡可。子非其人也。夫卜梁倚有聖人之才而無聖人之道,我有聖人之道而無聖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幾其果為聖人乎。不然以聖人之道告聖人之才,亦易矣。吾猶守而告之,三日而後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後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後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後能朝徹,朝徹而後能見獨,見獨而後能無古今,無古今而後能入於不死不生。殺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攖寧也者,攖而後成者也。南伯子葵曰:子獨惡乎聞之。曰:聞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聞諸洛誦之孫,洛誦之孫聞之瞻明,瞻明聞之聶許,聶許聞之需役,需役聞之於謳,於謳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疑始。
  子葵子綦,皆是寓言。年長而有孺子之色,此今修煉家之說。聖人之才,聖人之道,如此分別兩句極佳,非莊子不能道,前此未有也。道與才俱全,五帝三王之外,伊尹、周公、孔子而已。三日七日九日不必強分解,不過謂一節高一節耳。外生者,遺其身也。朝徹者,胸中朗然如在天,平旦澄徹之氣也。見獨者,自見而人不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