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以安君,適足以危身;義不足以利物,適足以害生。安上不由於忠,而忠名滅焉;利物不由於義,而義名絕焉。君臣皆安,物我兼利,古之道也。
  解曰:忠則敢於犯顏,義則果於制物。忠或過於厲己,人則反菑之矣。義或失於刻核,則不肖之心應之矣。若夫以道事君,則身荷美名,君都顯號,不亦君臣皆安乎?以道應物,則我常無為,民皆自化,不亦物我兼利乎?老君曰:大道廢,有仁義;國家昏亂,有忠臣。亦此意也。
  鬻子曰:去名者無憂。老君曰:名者,實之賓。而悠悠者趨名不已。名固不可去,名固不可賓邪?今有名則尊榮,亡名則卑辱。尊榮則逸樂,卑辱則憂苦。憂苦,犯性者也;逸樂,順性者也。斯實之所係矣。名胡可去?名胡可賓?但惡夫守名而累實。守名而累實,將恤危亡之不救,豈徒逸樂憂苦之間哉?
  解曰:鬻子之去名,非無之也,不守之爾。老君之賓名,非去之也,不主之爾。蓋有生,斯有身,有身斯有累。物我交搆,事無非名,名無非實。性之苦逸,名則係之,名胡可都亡之耶?悠悠之徒,羨美虛名,趨之不已,因失其右實矣。故慕仁之名者,有至於殺身,慕義之名者,有至於滅親。子推死於忠,尾生死於信,是皆守名而累實,恤危亡之不救者也。列子此篇,於名實之理反復告說,盡之矣。慮夫學者遂以為其道欲盡去天下之名也,故又為之說曰:但惡夫守名而累實者。夫苟能不守其名而無累其實,是乃鬻子之去名,莊子之賓名,聖人之所謂無名。而處身應物之道無餘蘊矣。
  楊朱解
  子列子之經,明大道之要,傳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正統也。楊氏為我,是邪說誣民者,蠹聖人之道,莫此之甚。故後之學聖人者以能言詎楊墨為聖人之徒。觀列子以禦寇為名,是亦以閑先聖之道為己任也。其書乃務引楊墨之言以垂訓,嘗以孔子與墨子均為天下之所願安利者,至此又為《楊朱》一篇之訓。為列子者,其以楊朱之道為不乖寡於聖人而可以垂訓於天下耶?抑知其為充塞仁義者,又何以取其言哉?列子之旨,亦可以意逆矣。蓋楊氏為我者也,列子悲夫世之人逐物喪我,不知存諸己者。其生也,為壽、為名、為位、為富、無一有益於我者;至其死也,猶需利澤於子孫。子孫,天地之委蛻爾,奚有於我哉?由是慎觀聽,惜是非,禁勸於賞刑,進退於名法,遑遑偊偊以終其身,不殊於重囚纍梏,曾不悟造化之生我以我而已,則吾之生宜知,為我而使之勿喪也,又焉以苦身焦心求得人之得,適人之適而喪其為我者耶?以是知列子不欲天下皆為楊氏之邪說也,欲其不役於物,知存我而已。人能無喪其我,則以之治國家推之天下,皆其緒餘之所為爾,豈不盛哉?雖然,子列子之訓抑微矣,其書明羣有以至虛,為宗藏穀,均於亡羊,故取楊朱邪說之尤者,合聖人之道,並為一談,蘄於學者不徇聖人之跡而求聖人之心也。故凡寓楊朱之言,無非至道之旨,其言至以四聖二凶為同歸於盡。後之誦其書至此,罔有不疑列子謂堯舜為果外乎道,而真與楊氏同為邪說者,是讀其文而不達其況之過也。殊不知此篇正列子之所盡心,而與夫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相為始終者。孔子曰:知我者其唯《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列子□楊朱》之篇類是矣。
  沖虛至德真經解卷之十七竟
  沖虛至德真經解卷之十八
  宋杭州州學內舍生臣江遹上進
  說符上
  子列子學於壺丘子林。壺丘子林曰:子知持後,則可言持身矣。列子曰:願聞持後。曰:顧若影,則知之。列子顧而觀影,形枉則影曲,形直則影正。然則枉直隨形而不在影,屈伸任物而不在我,此之謂持後而處先。
  解曰:《說符》,明聖人應世之事也。聖人之應世,感而後應,迫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以物為形,以我為影,影常隨形而枉直,我常任物而屈伸,彼來則我與之來,彼往則我與之往,曩行而今止,曩坐而今起,人皆取先,己獨取後,若無持操者。至於不與物争,而天下莫能與之争,是乃所以處先也。子列子之師壺丘子林也。嘗以弟子之謁而語之曰:壺子何言哉?至此則道其持後之言者。《天瑞》則著聖人之道由天而之人,故謂其不言。《說符》則言聖人之道由人而之天,故不免於有言。始也,不言而之天,蓋聖人之本心;終也,言而之人,殆聖人之不得已爾。且列子之道生,知而自得,奚假於學哉?將以是垂訓而為萬世之師,故始終必假師資之道以為言也。與孔子不居其聖而曰好古敏以求之同意。
  關尹謂子列子曰:言美則響美,言惡則響惡,身長則影長,身短則影短。名也者,響也。身也者,影也。故曰:慎爾言,將有和之;慎爾行,將有隨之。
  解曰:《易》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故君子慎之。
  是故聖人見出以知入,觀往以知來,此其所以先知之理也。
  解曰:出入往來,一機也。人常昧於至微之明,必至於物成數定而後能知其為出入往來。能見出以知入,觀往以知來者,其唯由本宗而兆變化之聖人乎?《易》曰:尺蠖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