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自然而並生,俱出而俱沒,豈有相資前後之差哉?郭象注《莊子》論,之詳矣。而世之談者,以形動而影隨,聲出而響應。聖人則之以為喻,明物動則失本,靖則歸根,不復曲通影響之義也。
  無動不生無而生有。
  有之為有,恃無以生;言生必由無,而無不生有。此運通之功必賴於無,故生動之稱,因事而立耳。
  盧曰:形有所生,不能生無,影響是也。神而無形,動則生有,萬類是也。
  范曰:影之為影,若有待於形也,而實無所待形,動而影自從耳,影非有求於形也。響之為響,若有待於聲也,而實無所待,聲動而響自應耳,響非有求於.聲也。有生於無,其理若此。
  形,必終者也。天地終乎?與我偕終。
  料巨細,計修短,則與我殊矣;會歸於終,理固無差也。
  盧曰:大小雖殊,同歸於盡耳。
  范曰:系,物數之終,冬時,數之終。無物也,無時也、孰知其所終?天地者,形之大也,既已囿於形矣,雖欲不終得乎?
  終進乎?不知也。
  進當為盡。此書盡字例多作進也。聚則成形,散則為終,此世之所謂終始也。然則聚者以形實為始,以離散為終;散者以虛漠為始,以形實為終。故迭相與為終始,而理實無終無始者也。
  盧曰:進當為盡,假設問者言天地有終盡乎?為復不知乎?其下自答也。
  道終乎本無始,進乎不久。
  久當為有。無始故不終,無有故不盡。
  范曰:無物無時,孰為終始?除日無歲,孰為久暫?謂道為,可終邪?
  特未可知也。彼其本無始《莊子》所謂未始有始是已。謂道為可進邪?特未可知也。彼其本不久,《莊子》所謂先天地生而不為久是已。
  有生則復於不生,有形則復於無形。
  生者反終,形者反虛,自然之數也。
  盧曰:凡有始有終,皆本乎無始,歸於不有。今從太初、渾淪而言之,是有始也,安得不終乎?安得不盡乎?
  不生者,
  此不生者,先有其生,然後之於死滅。
  非本不生者也;
  本不生者,初自無生無滅。
  無形者,
  此無形者,亦先有其形,然後之於離散。
  非本無形者也。
  本無形者,初自無聚無散者也。夫生生物者不生,形形物者無形,故能生形萬物,於我體無變。今謂既生既形,而復反於無生無形者,此故存亡之往復爾,非始終之不變者也。
  盧曰:所言神之不生者,非本不曾生也。萬物所以生,群品所以形,皆神之所運也。以其能生,生而即體,無生滅耳,是非都無形生,同夫太虛之氣。
  范曰:生之所生者,死矣,則復於不生。形之所形者,實矣,則復於無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自有生而復於此耳。是豈生生而不生者耶?無形者,非本無形,自有形而復於此耳。是豈形形而無形者耶?
  生者,理之必終者也。終者,不得不終,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
  生者不生而自生,故雖生而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生,則生不可絕;不知所以死,則死不可禦也。
  而欲恒其生,盡其終,惑於數也。盡,亡也。
  盧曰:有生之物必有終極。亦如和氣萌達草木,不得不生。而欲令長生者,迷於至數者也。
  范曰: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始終相反乎無端,而莫知其所窮,殆有數存焉。於其間而欲怕其盡者,直將執而勿失流轉於生死之域,而莫覺莫悟,豈不惑哉。
  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屬天清而散,屬地濁而聚。精神離形,各歸其真,
  天分歸天,地分歸地,各反其本。
  故謂之鬼。鬼,歸也,歸其真宅。真宅,太虛之域。
  盧曰:神明離於形謂之死也。歸真宅,反乎太清也。以太清為真宅者,明此,形骸而為虛假耳。
  范曰:精者,水也。神者,火也。水與火合而生土。故人之生也,因精集神而百骸、九竅、六藏該而存焉。精神者,天之分,以其運而無窮,故清而散。骨骸者,地之分,以其常而不變,故濁而聚。精神離散,各歸其真,此其所以謂之鬼也。切常申之,人之初生,精神魂魄具而後形成焉。魂,云也。從於神而無不之。魄,白也。營於物而有所止。聖人則以魂制魄,故神不至於殉形。眾人則以魂從魄,則不足於使形。神不至於殉形,則雖死也無以異於生。神不足以使形,則雖生也無以異於死。賢人之死為鬼,盡人道而死,雖曰其鬼不神,與夫淪於幽陰,化為異物者,固有間矣。列子之言,若非其至,姑自其歸真宅者言之,故曰鬼而已。《爾雅》曰:鬼之為言,歸也。
  黃帝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何生之無形?何形之無炁?何炁之無靈?然則心智形骸,陰場之一體,偏積之一炁,及其離形歸根,則反其真宅,我無物焉。
  盧曰:凡人以形為我,緣我則有情。情多者愛溺深,而情少者嗜欲薄。唯至人無我,了識其神。凡人不知,封執彌厚,令神歸乎真,形歸乎地,向時之我竟何在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