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矣,故不得以術告之也。
  政和:內有所定,然後在外者能有所應。微有所審,然後於其著者能無所遺。伯昏瞀人謂列子曰:汝休然有佝目之志於中也,殆矣。夫蓋謂其內不能有所定也。紀昌先學不瞬,而以目承牽挺者以此。《莊子》曰:自大視細者不明。蓋謂其微不能有所審也。昌以氂毛垂虱,而望之浸大者以此。蓋不通乎此而善射者,寡矣。
  范曰:夫射於百步之外,其至爾之力也,其中非爾力也。故教人射者必志於彀,而學之者亦必志於彀。豈非力分之內可學,而能力分之外不可勉而至故耶?飛衛學射於甘蠅,而術過其師,固有得於自然之天性者。夫人之身居於內則心為之主,接於物則目為之先,故神合於心而其機常寓於目。紀昌學射於飛衛,必告之先學不瞬者,蓋欲其神全於內,然後忤物而不慴故也。然不瞬而已,猶非其至。古之養勇,亦有所謂不目逃者。若夫視小如大,視微如著,棲睫之蟲,見若嵩山,則又庶夫徐以神視者矣。故能彀燕孤貫懸虱,而不射之射得之在我焉。迨其久,既盡穿楊之巧,乃彎射羿之弓,抑何虛矯恃氣而以争術尚勝為心耶?故始而相遇於野,則交射而矢鋒相觸,已而相拜於塗,則投弓而剋臂以誓。夫學射之賤,猶且不得告術於人,又況夫體道在己而進於不傳之妙者耶?
  造父之師曰泰豆氏。
  泰豆氏見諸雜書記。
  造父之始從習御也,執禮甚卑;泰豆三年不告。造父執禮愈謹,乃告之曰:古詩言:良弓之子,必先為;箕良冶之子,必先為裘。
  箕裘者皆須柔屈補接,而後成器。為弓冶者,調筋角,和金鐵亦然。故學者必先攻其所易,然後能成其所難,所以為諭也。
  慮曰:箕者,所以造弓之具也。裘者,所以扇冶之具也。老子以為橐籥,今之鞴袋也。彼以約弓之牀,此以扇火之鞴,非弓冶,而弓冶又資之也。
  汝先觀吾趣。趣,行也。趣如吾,然後六轡可持,六馬可御。造父曰:唯命所從。泰豆乃立木為塗,僅可容足;既得安腳。計步而置,疏槩如其步數。
  履之而行。趣走往還,無跌失也。造父學之,三日盡其巧。泰豆歎曰:子何其敏也?得之捷乎。
  敏,疾也。捷速也。
  凡所御者,亦如此也。
  盧曰:立木如足,布之如步。《莊子》云:側足之外皆去其土,則不能履之者,必不定也。若御馬者亦如使其足,則妙矣。
  曩汝之行,得之於足,應之於心。推於御也,齊輯乎轡銜之際,急緩乎脣吻之和;正度乎胸臆之中,而執節乎掌握之間。內得於中心,而外合於馬志,是故能進退履繩而旋曲中規矩,取道致遠而氣力有餘,誠得其術也。得之於銜應之於轡;得之於轡,應之於手;得之於手,應之於心。則不以目視,不以策驅;心閑體正,六轡不亂,而二十四蹄所投無差;迴旋進退,莫不中節。
  與和鸞之聲相應也。
  然後輿輪之外可使無餘轍,馬蹄之外可使無餘地;未嘗覺山谷之險,原隰之夷,視之一也。吾術窮矣,汝其識之。
  夫行己之所踐,容足而已。足外無餘,而人不敢踐者,此心不夷,體不閑故也。心夷體閑,即進止有常數,遲疾有常度。苟盡其妙,非但施之於身,乃可行之於物。雖六轡之煩,馬足之眾,調之有道,不患其亂。故輪外不恃無用之轍,蹄外不賴無用之地。可不謂然也。
  盧曰:莊生解牛云:其骨也有間,其刀刃也無厚,無厚入有間,恢恢然有餘地也。言其理則多暇也。不視足外之地則其志專,志專利運足如其心矣。若移之於轡街,易之於駔駿,當轍應足,何所傾危?世人皆求其末而不知其本,識真之士必求其本然後用之。故射御之末藝,猶須合道焉。
  政和:中無主而不止,外無正而不行,此性習相成之道也。故政道者必始之以習,及其得道也,乃能成之於性,良弓之子必學為箕,良冶之子必先為裘,所以喻習也。立木為塗,僅可容足,計步而置,履之而行,所以使之習也。蓋立木為塗,僅可容足,推之於御,故輿輪之外可使無餘轍,馬蹄之外可使無餘地。計步而置,履之而行,推之於御,故山谷之險,原隰之夷,可使視之如一,齊輯乎轡銜之際,而急緩乎脣吻之和,所謂外合於馬志者也。正度乎胸臆之中,而執節乎掌握之間,所謂內得於中心者也。進退履繩而旋曲中規矩,言其服御如此。取道致遠而氣力有餘,言其順適如此。轡係銜者也,故得之於手,應之於轡,手執轡者也。故得之於轡,應之於手,心運手者也。故得之於手,應之於心,至於不以目視,不以策驅,而迴旋進退莫不中節,則若性之自然而不知為之者,此之謂善御。
  范曰:紀昌學射於飛衛,飛衛不教之以射而教之以先學不瞬;造父學御於泰豆氏,泰豆氏不教之以御而教之以先觀吾趣,蓋引而不發,開而弗達,使之深造乎自得之妙而已。射御末技,猶且然爾,矧夫道可傳而不可受?則示於此者正容而悟,觀於彼者目擊而存,所謂自得,其得宜如何哉?觀泰豆之御,方其始也,輯乎轡銜之際,急緩乎脣吻之和,正度乎胸臆之中,而執節乎掌握之間,內得於中心,外合於馬志,故能進退履繩而旋曲中規矩,取道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