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者常自若也。彼偕來之眾方且疑,其以道與世亢,又烏能無驚乎哉?
  子列子日:得無意者無言,進知者亦無言。
  窮理體極,故言意兼忘。
  用無言為言亦言,無知為知亦知。
  方欲以無言廢言,無知遣知,希言傍宗之徒固未免於言知也。
  無言與不言,無知與不知,亦言亦知。
  比方亦復欲全自然,處無言無知之域,此即復是遣無所遣,知無所知。遣無所遣者,未能離遣;知無所知者,曷嘗忘知?固非自然而忘言,知也。
  亦無所不言,亦無所不知;亦無所言,亦無所知。
  夫無言者,有言之宗也;無知者,有知之主也。至人之心豁然洞虛,應物而言,而非我言即物而知,而非我知。故終日不言,而無玄默之稱,終日用知,而無役慮之名。故得無所不言,無所不知也。
  如斯而已。汝奚妄駭哉。
  不悟至妙之所會者更麤,至高之所適者反下,而便怪其應寂之異容,動止之殊貌,非妄驚如何?
  盧曰:至知之與意,兩俱忘言也。若優劣不等,則須用言以導之。用無言之言,無知之知,亦何異乎?言之與知,雖然有道,自當辯之,則未嘗言,未嘗不言;未嘗知,未嘗不知。理正合如此而已,汝何妄怪哉?
  政和:日數而不及者,言偕來者眾,而夫子之不可及也。列子亦微焉者,言列子之道亦不可得而見也。朝朝相與辯,而不聞者,道不可聞,聞而非也。不得已而有辯,則其所聞也亦淺矣。連墻二十年,不相請謁,則與老子所謂不相往來同意。相遇於道,目若不相見,則不必目擊而道固存矣。百骸九竅賅而存焉,所謂貌充也。窅然空然,視之不見,所謂心虛也。有人之形,故耳、目、口形貌無不充,無人之情,故無聞、無見、無言、無知、無惕其室虛矣。欺魄若存,形而非真,猶所謂象人也。形神不相偶,謂神不守形。衎衎然若專直而在雄者,謂不能知雄而守雌。以列子之道,南郭且視之如此,此其徒所以駭之而咸,有疑色也。言者,所以傳道也。言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故曰得意者無言。可以言論者,物之祖也,而不知內矣。故曰進知者亦無言。用無言為言亦言者,至言也。無知為知亦知者,至知也。以我之無言合道之不言,以我之無知,合道之不知,由得意與進知者觀之,亦所以為言,亦所以為知也。其道不外乎此,何妄駭之有?
  范曰: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故得意者無言。知之所不能知者,辯不能舉也,故進知者亦無言。無言者,道也。用無言為言者,亦未能忘言,無知者,道也。用無知為知者,亦未能忘知。雖未嘗忘言,有所謂未之嘗言者,亦在可言之域;雖或未忘知,有所謂未之或知者,亦在可知之域。曰言曰知,本無所遣,亦無所累。應物而言,亦無所不言也,而實無所言;即物而知,亦無所不知也,而實無所知。嚮之所謂道者,如斯而已。汝將何驚耶?
  子列子學也,上章云,列子學乘風之道。三年之後,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老商一眄而已。五年之後,心更念是非,口更言利害,老商始一解顏而笑。七年之後,從心之所念,更無是非;從口之所言,更無利害。夫子始一引吾並席而坐,
  眄笑並坐,似若有褒貶升降之情。夫聖人之心,應事而感,以外物少多為度,豈定於一方哉?
  九年之後,橫心之所念,橫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歟,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歟,外內進矣。而後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口無不同。心凝形釋,骨肉都融;不覺形之所倚,足之所履,心之所念,言之所藏。如斯而已,則理無所隱矣。
  《黃帝篇》已有此章,釋之詳矣。所以重出者,先明得性之極,則乘變化而無窮;後明順心之理,明無幽而不服。二章雙出,各有攸趣,可不察哉?
  盧曰:老子曰:大智若愚,大辯若訥。人徒知言之為異,不知夫不言不知之為同,故《黃帝篇》中明用無言之言以濟人此篇復重論言,明用言之不殊於無矣。
  政和:始得一眄,言道存於目擊之間;解顏而笑,言心得於形釋之外;引之並席而坐,則進而與之俱。內外進矣,則妙而不可測也。形充空虛,故心凝形釋,骨肉都融,造形上極,故理無所隱也。
  范曰:御風而行,猶有所待。故上篇論乘風之道,此不復言,以明列子之學匪直止是而已。
  初,子列子好游。壺丘子曰:禦寇好游,游何所好?列子曰:游之樂所玩無故。
  言所適常新也。
  人之游也,觀其所見;我之游也,觀其所變。
  人謂凡人、小人也,惟睹榮悴殊觀以為休戚,未覺與化俱往,勢不暫停。
  游乎游乎,未有能辯其游者。
  人與列子游則同,所以游則異,故曰游乎游乎,明二觀之不同也。未有辯之者,言知之者鮮矣。
  盧曰:翫物之變,遷謝無恒,人但樂其見,吾觀其化,此所以異於人。
  壺丘子曰:禦寇之游固與人同歟,而曰固與人異歟?凡所見,亦恒見其變。
  苟無暫停之處,則今之所見常非向之所見,則觀所以見,觀所以變,無以為異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