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者,告之使退藏。至人抱神以遊世俗之間,使人無得而窺之,故必處己。而不處己,則人將保汝矣。人之保汝,非所謂無得而窺者也。故感而後應,不求有異,是乃所以使人無保汝之道也。感豫則感而後應,出異則求有以異。若是者,非特人果保汝而見有於人,且必有感,搖而本身,不能不累於物。夫與汝遊者,莫汝告也,則無自而覺。彼以小言,盡人毒也,則適以為患。莫覺莫悟,安能反於其道乎?故曰:何相孰也?相孰者,謂相與薰蒸至於成也。
  范曰:感而後應,體性抱神以遊世俗之間者,乃所以使人無保汝之道。感豫則非感而後應也,出異則非遊乎世之間也。用是則與人為徒,則鄧墟之家從汝者萬,齊國之眾價汝者三,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若畏壘之細民,又將竊竊然欲俎豆予于賢人之間,而脫屨戶外者,殆將滿矣。必且有感,搖而本身,烏能和豫通而不失於見耶?故莫告而小言者,盡為人毒以害性;而莫覺莫悟者,又不能相與薰蒸以至於成也。然則食於十漿,而五漿先饋者,汝將固驚耶?
  楊朱南之沛,老聃西遊於秦,邀於郊。至梁而遇老子。
  《莊子》云:楊子居,子居或楊朱之字,又不與老子伺時,此皆寓言也。
  老子中道仰天而歎曰:始以汝為可教,今不可教也。
  與至人遊而未能去其矜夸,故曰不可教者也。
  楊子不答。至舍,進涫漱巾櫛,脫履戶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夫子仰天而歎曰:始以汝為可教,今不可教。弟子欲請夫子辭,行不間,是以不敢。今夫子間矣,請問其過。老子日:而睢睢而盱盱,而誰與居?
  汝云何自居處而夸張若此,使物故欺之乎?
  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
  不與物競,則常處卑而守約也。
  楊朱蹵然變容曰:敬聞命矣。其往也,舍迎將家,客舍家也。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竈。厚自箴異,則物憚之也。其反也,舍者與之爭席矣。
  自同於物,物所不惡也。
  盧曰:夫真隱之者,無矜夸之聲,無可貴之容。故楊子之往也,人迎送之;及聞善而政,居者與之争席矣。前章言列子之使人保汝,而此章言楊朱能使人無汝保也。
  政和: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知我者希,則我貴矣。彼飾智以驚愚,矯激以為異,自衒自鬻,何足以語夫道?夫列子無意於駭人,猶或非之。則楊朱更貌改容有意於異眾,其曰不可教也,宜矣。大白若辱者,滌除玄覽而不睹一疵,雖受天下之垢,然不修身以明汙也;盛德若不足者,德無以加,而不自以為有餘,所謂上德不德也。楊朱聞命而往,合者争席,幾是已。蓋其往也,將迎執避,眾異之如彼也;及其反也,合者争席,言眾輕之如此也,是以聖人披褐懷玉。故去彼取此。
  范曰:賊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又況於睢睢盱盱者乎?睢則逆而不順,盱則干而不直,蓋內視已敗而外若有營之意。大白若辱,雖滌玄覽而常處,眾人之所惡;盛德若不足者,雖日新無敝而不自以為有餘。審造乎是,則合者與之争席矣。
  楊朱過宋,東之於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惡,惡者貴而美者賤。楊子問其故。逆旅小子對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楊子曰:弟子記之。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愛哉?
  夫驕盈矜伐,鬼神人道之所不與;虛己以修理,天下之所樂推。以此而往,孰能距之?
  盧曰:此重結前兩科之義也。夫能使人保於我者,其不保者,心嫉之哉?不敢令物之保己也,則天下皆忘其惡矣,況逆旅之妾乎?
  政和:自道觀之,物無美惡,知美之為美,則惡為之對。世之所美者為神奇,所惡者為臭腐。神奇復化為臭腐,臭腐復化為神奇,則美與惡奚辯?聖人不藏是非美惡,虛己以遊世而已。不矜不伐,所謂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天下莫與之争能,亦莫與之争功,所謂安往而不愛也。
  范曰:道無異相,孰美孰惡勺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道無殊品,何貴何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也。然則逆旅之妾,孰知其所以然哉?惟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則天下樂推而不厭矣。
  天下有常勝之道,有不常勝之道。常勝之道曰柔,常不勝之道曰彊。二者亦知,亦當作易。而人未之知。故上古之言:彊,先不己若者;
  所勝在己下者耳。
  柔,先出於己者,
  不與物競,則物不能加也。
  先不己若者,至於若己,則殆矣。
  遇敵必危之也。
  先出於己者,亡所殆矣。理常安也。以此勝一身若徒,以此任天下若徒,謂不勝而自勝,不任而自任也。
  夫體柔虛之道,處不競之地,雖一身之貴,天下之大,無心而御之,同於徒矣。徒,空黜之謂也。郭象曰:聽耳之所聞,視目之所見,知止其所不知,能止其所不能,用其自用,為其自為,順性而不競於物者,此至柔之道也。故舉其自舉,持其自持,既無分銖之重,而我無力焉。
  盧曰:強之與柔,二者易知也。人所以未知者何?即求勝之心多也,即遇不如己者未足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