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云:“诗文唯不造恐强作,待境而生,便自工耳。”山谷谓秦少章云:“凡始学诗须要每作一篇,先立大意;长篇须曲折三致意,乃能成章。”(《仕学规范》三十九)

又云:诗词高深要从学问中来。后来学诗者虽时有妙句,譬如合眼摸象,随所触体,得一处,非不即似,要且不足。若开眼,全体也,之合古人处,不待取证也。(《仕学规范》三十九)

潘邠老语饶德操云:作长诗须有次第本末方成文字,譬如做客,见主人须先入大门,见主人升阶就坐说话乃退。今人作文字都无本末次第,缘不知此理也。(《仕学规范》三十九)

老杜诗云:“诗清立意新”,最是作诗用力处,盖不可循习陈言,只规摹旧作也。鲁直云:“随人作诗终后人”;又云:“文章切忌随人后”,此自鲁直见处也。近世人学老杜多矣,左规右矩,不能稍出新意,终成屋下架屋,无所取长。独鲁直下语,未尝似前人而卒与之合,此为善学。如陈无己力尽规摹,已少变化。(《仕学规范》三十九)

《七哀》之类宏大深远,非复作诗者所能及,盖未始有意于言语之间也。(《竹庄》二)

吕居仁曰:或励精潜思不便下笔,或遇事因感,时时举扬,工夫一也。古之作者正如是耳。惟不可凿空强作出于牵强,如小儿就学,俯就课程耳。(《诗学指南》本《名贤诗旨》)

徐师川云:“作诗回头一句最为难道,如山谷诗所谓‘忽思钟陵江十里’之类是也。他人岂如此,尤见句法安壮。山谷平日诗多用此格。”(《总龟》后二十)

老杜歌行与长韵律诗,后人莫及;而苏、黄用韵下字用故事处亦古所未到。晋、宋间人造语题品绝妙今古,近世苏、黄帖题跋之类,率用此法,尤为要妙。(《总龟》后三十一、《仕学规范》三十九)

学退之不至:李翱、皇甫湜,然翱、湜之文足以窥测作文用方处。近世欲学诗,则莫若先考江西诸派。(《总龟》后三十一)

康节先居卫州共城,后居洛阳。有商州太守赵郎中者,康节与之有旧,常往从之。章惇子厚作令商州,赵厚遇之。一日,赵请康节与章同会,章以豪俊自许,论议纵横,不知尊康节也。语次因及洛中牡丹之盛,赵守因谓章曰:“先生洛阳人也,知花为甚详。”康节因言“洛人以见根拨而知花高下者,知花之上也;见枝叶而知高下者,知花之次也;见蓓蕾而知高下者,知花之下也。如公所说,乃知花之下也。”章默然惭服。赵守因谓章曰:“先生学问渊源,世之师表,公不惜从之学,则日有进益矣。”章因从先生游,求传数学。先生谓章:“十年不仕宦,乃可学。”盖不许之也。(《丛话》后二十二)

徐仲车,山阳人,小许榜登科。初从安定先生学潜心力行,不复仕进。仲车一日因具公裳见贵官,因思曰:“见贵官尚具公裳,岂有朝夕见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晨夕具公裳揖母,事母至孝,山阳人化之。(《丛话》后三十六)

《论语》〔《礼记》〕文字简淡不厌,非《左氏》所可及〔也〕。(《仕学规范》三十四、《鉴衡》二)

张文潜云:“《诗》三百篇,虽云妇人女子小夫贱隶所为,要之非深于文章者不能作,如‘七月在野’,至‘入我床下’,于七月以下皆不道破,直至十月方言蟋蟀,非深于文章者能为之耶?”(《仕学规范》三十四、《鉴衡》二)

《檀弓》云:“南宫绦之妻之姑之丧”,三“之”不能去其一;“进使者而问故”,夫子之所以问使者,使者所以答夫子,一“进”字足矣。丰不余一言,约不失一辞。

《檀弓》与《左氏》纪太子申生事详略不同,读《左氏》然后知《檀弓》之高远也。(《仕学规范》三十五、《鉴衡》二)

文章不分明指切而从容委曲,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惟《左传》为然。如当时诸国往来之辞,与当时君臣相告相诮之语,盖可见矣。亦是当时圣人余泽未远,涵养自别,故词气不迫如此,非后世专学言语者也。左氏》之文,语有尽而意无穷,如献子辞梗阳人一段,所谓一唱三叹有遗音者也。如是等处,皆是学为文章之本,不可不深思也。(《鉴衡》二)

《列子》气平文缓,〔亦〕非《庄子》步骤所能到。(《仕学规范》三十四、《鉴衡》二)

《韩非》诸书皆说尽事情。(《鉴衡》二)

《汉高祖》诏令雄健,《孝文纪》诏令温润,去先秦古书不远,后世不能及;至《孝武纪》诏令始事文采,文亦寝衰矣。
西汉自王褒以下,文字专事词藻,不复简古,而谷永等书杂引经传,无复己见,而古学远矣。此学者所宜深戒。

班固叙事详密,有次第,端学《左氏》,如序霍氏、上官相失之由,正学《左氏》记秦穆、晋惠相失处也。(《鉴衡》二)

文章纡余委曲,说尽事理,惟欧阳公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