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其昌黎之文也乎!

  6.欧文

  唐彪曰:自归震川、钱牧斋二先生读欧文,且极口称赞,自此诸名公皆争效法,而欧文遂为古学津梁矣。夫欧文胚胎乎《史记》,而变化润泽乎昌黎,议论、叙事参伍错综,而以纾折之笔出之,秀雅之度行之,感慨之情致之,备诸佳境,宜为后人取法不置也。

  7.大苏

  唐彪曰:大苏之文,汪洋浩瀚,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竭者,其气也;开阖纵横,屈伸断续,无不如意者,其机也;松爽俊快如哀梨,文雅润泽如蜀锦者,其辞也;至难辨之事理,与至难状之情形,一进阐发,无不了然言下,跃跃欲出者,其笔也;倏而圣贤,倏而仙佛,倏而纵横刑法,杂出无方,惟求其是,不避后人之议者,其心事与文情也。虽文多逞才,或篇幅过长,不能裁以法度,是则有之;若其种种美善,终非后人所能及矣。

  8.总评

  唐彪曰:古今来佳文虽多,至如《左传》、《国策》、《孟子》、《南华》、《史记》、《汉书》、相如、昌黎、允叔(疑为永叔)、子瞻诸公之文,则可谓之登峰造极,无以复加者也。学者能熟读精思,则文章已探骊得珠矣。至于永叔、子瞻之文,初学尤宜先读,以为造就之阶,则工夫易于入手。即或资钝,不及再读他文,然亦足以扩充才思,流畅笔机矣。
  唐彪曰:西京之文,朴茂雄健,远过唐宋,然其中则有等级,未可一概视也,如董、贾之文固佳,然以较之班、马,则殊不相及。欲读西京之文者,不可不知所先后焉。

  卷十一

  (一)论读古文

  唐彪曰:文章大忌偏似一家。张文潜云:读《左传》不可不兼读《庄子》,盖取其一实一虚,一高老,一疏宕。对待兼学,读文执两端之法也。两端执,而我之文有真面目出于其间,偏似一家之弊,吾知其必能免矣(虽然此第举文之悬绝者言之耳,非谓文止宜学二家也,观韩、柳、老苏自言无所不读,即可知矣)。
  唐彪曰:学人宗大家之文者,所轻视周、秦,史、汉,岂知昌黎之文,出于六经、《庄》、《孟》;柳州之文,出于《左》、《国》、《离骚》;永叔出于司马;昌黎、老泉、东坡、颖滨出于《国策》、《南华》、晁、贾;南丰出于班固、刘向。大家之文,既有所自出,而后之读其文者,反轻视其所自出,可乎哉?且作文之理,取法乎上,仅得乎中,读其文,执笔为之,便去其文远甚,安有读八家而即能为八家之文者?故尊八家而忘周、秦、史、汉者,非也。然登高者必自卑,苟躐等为之,不读八家而竟骤希乎周、秦、史、汉,恐不能学其高隽,而且有画虎不成之弊矣。故学古宜以渐入也。
  唐彪曰:朱子尝言:合昌黎、柳州、永叔、南丰、明允、东坡数家之文,精加选择,可读者不及二百篇,此外便不必读,读之能令人手笔低。此不刊之论也。今人于名人之文,概视为锦绣珠玑,谓可不必选择,乃率意诵读,岂知平常之文,读之能令人手笔低乎?
  唐彪曰:文章未有无瑕病者,虽以左、史文中之圣,而或详略欠审,或位置失宜,或字句粗率,往往有之,下此者可知矣。学者读其文,先存成见,但求其美,而不辨其瑕,非深造自得者也。惟精加玩索,能辨其美玉微瑕,然后己之所为文,瑕疵亦可免矣。
  唐彪曰:或云名文偶有微瑕,不宜轻改;或云名文果有瑕疵,读本之内,不妨改窜,以成全璧:此二者,一存敬慎之心,一慊求全之志,均有所见也。读《史记·虞卿列传》,三引《国策》成文,其中先后倒置,姓氏舛讹,人谓不如《国策》之佳。及得宋景濂先生读本,将前后改移,仍从《国策》次序,结构更有天然之妙。又见《屈原列传》,位置亦有失宜,景濂移其“系心怀王”一段于后,移其“人君无智愚贤不肖”一段于前,又删其“楚人既咎子兰劝王入秦”三句,洁净明爽,诚胜原本。又于《左传·吴子使札来聘》篇“美哉其细已甚”去“美哉”二字,《晋侯秦伯战于韩》篇,删其“乱气狡愤”四句,《晋栾盈出奔楚》篇,删其“以范氏为死吾父而专政,吾父死而益富”二句。其他之改易数句与改易数字者甚多,乃知前贤于古名文,有微瑕者见之亲切,改去其疵,以为读本,信乎有其事,不避嫌也。但有景濂之学识则可,无则安可轻改欤!此系必宜删而后删者,不可以近时选古文轻加删削者目之。

  (二)论选古文

  唐彪曰:古人之文,必宜删而后可以删之,如或篇幅太长,意旨重叠,字句有疵,稍为之减节,则美者益美矣。但今日之选古文者则不然,不问文之可删不可删,止取词句可通者则存之,稍不可用者,尽删之,或去其头面,或去其筋节,或去其波澜。不知头面去则由来无可考矣,筋节去,则神气不相续矣,波澜去,则情境不生动矣,读之何益乎?其所为可用入时文者,正皆糟粕,而无益于人之学识者也。选古文者亦曾思及此乎?
  唐彪曰:大凡一人所著,有最上之文,有其次之文,有又次之文,三者相较,而高下大悬殊矣。故选古文者,须选最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