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已无多,生死一念,较旧颇切。古云:平时明定,临期自无散乱。有生死,无生死,皆不在计度中,一念惺惺,冷然自照,纵未能超,亦任之而已。

  吾丈自谓已入壮年,沉沉半生,竟无一念可自撑持,尤见虚受之咸。谓不肖殚力穷年,主持道脉,此岂可以意气承领而得耶?各各自反,所谓默成而信,实非言说可了了也。

  陆与中一生担荷,赍志以没,惜哉!


与吴安节


  执事诚心爱民,通邑老稚无不信戴。善政方孚,不意以忧去,日切去后之思,非谀言也。

  读礼之暇,知专志此学。古人毁不灭性,哀亦是和。若于此勘得分晓,便是入圣之基。盖此学不离见在,集义与义袭,所辨只毫厘。哭死而哀是集义,为生者即是义袭。推之一切感应,无不皆然。此学脉也,幸时时密察之!

  同志每月之会能不废否?执事虽忧居,不妨默与赞成,一体同善之心,自不容已。

  区区八十余年老叟,世界有何放不下?惟求友一念,老而弥切,亦不知何心也。


与郜仰蘧


  首夏获奉教义,去往匆匆,未尽所请。

  即如执事自叙初年真纯之志,不同流俗,超脱之兴,已是入圣血脉路径。后被世习混染,乃是镜体之明偶被尘翳,及其刮拭既净,固无伤于镜体也。伯玉欲寡过未能,执事以仰蘧为号,其所存可知矣。且执事平好恶以宜民,以政为学,不事空谈口说,乃圣门致知格物之宗旨。尽天下是非不出好恶,良知者,好恶之机,是非之则也,随事随物致此良知即是格物,实落致此良知而无所期必即是诚意正心。所谓一贯之精义,与后世分知行为两事,以穷至事物之理为格物者,不但毫厘千里。此古今学术同异之辨也。宛陵诸拙稿、与楚侗公问答稿,无非发明此意,会中士友能传之,谅已入阅。

  人生惟有此事。学贵有根,如吾执事初年之志,即是入道之根,一切行持保护应感酬酢,不过培壅灌溉此根,使之充长而已,他无所事也。千万自爱!


与顾海隅


  吾执事于此学即已笃信,迩来应感酬酢、喜怒顺逆境界,能时时不忘此意否?

  居官行政,不出赏罚。赏罚所以饰喜怒之应迹,而本原在于未发之中。有未发之中方有中节之和,而吃紧用力,其机在乎一念之良。立此谓之立本,达此谓之达道,天地此位,万物此育,千古圣学,舍此更无别路可入。惟执事默成而信,以直心行之,不以一毫世情习见知解伎俩搀次其间,使机常在我,中和从此而出,乃圣修之极也。


与董弦斋


  绪山先生回,道诸贤向学不懈,良慰!

  此学不在人情陪奉,格套周旋,乃是身心自讨受用。盖吾人喜怒哀乐之情,无时不发。人伦庶物,无时不应,必见得未发之中,始能中节。一点灵明,不至境上抹过,始为日著日察。今日既为诸贤信手拈出,亦是千古一快。若复悠悠,自甘怠弃,不如不闻之为愈也,会须力行以承之。若论此件事,得失好丑莫非吾师,原不以外境为加减也。


与黄海南


  日者文旌入敝地,已与麟阳为数日攀留之计,乃以人事牵缠,未由款曲为歉!

  贤桥梓高谊,仆所久怀。古有观志观行之训,吾执事志行卓然,又信此学,知不堕于卑污。但高明一路,亦非气魄所能承领,须从一念入微处理会,常见己有过可改处,常见有不尽分处,方是致知格物实学,方是谦尊而光。著意高明,翻成亢激,于人情反有未协,淑身宁家之道,或有所未尽也。

  因执事有道谊之爱,敢以此言相闻,当不为迂也。


与郑石渊


  戚生来,领手教,捧诵再三,知好学不倦,问道亹亹,尤用钦躅。

  夫道有本而学有要,良知之训,海内谁不与闻?然能实致其知者有几?每不肖过南谯,学中同志,会者不下百余人。自南玄捐弃,渐致零落,而不肖亦罕至。今法堂前不止草深一丈矣!大抵世情是熟境,名利是旧习。譬之猿猴,偶被循训,著衣冠,以为能揖客、能捧茶,才见眼前果核,依旧跳蹶褫毁,复其故态矣!今者则何以异此?若肯发心为圣人之志,循其本,执其要,只奉行一念独知,朝乾夕惕,不放些子出路。新功得手,旧习自消;生机不惜,熟境自忘。所谓易简直截根源,于己取之而已矣!吾执事既不废旧学,还望群集旧日诸友,作南谯十日之会,以终大业,不使人以猿猴目之,亦师长分内事也。


与俞虚江


  久闻台侯开府闽中,信义素治,藏于九地,动于九天,樽俎折冲,特指顾间尔。古来儒将归之武侯,其要在于学。学以广才,静以成学,非有二也。多事纷纭中,主静功夫更有得力处否?

  尝问阳明先师:“人称用兵如神,何术以致之?”师云:“我无秘术,但平生所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