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尊德性,问学正是尊之之功。外德性别有问学,即是泛问,即是异学。

  世有议象山者:“除了‘先立乎其大者’一句,全无伎俩。”象山闻之曰:“诚然。”

  世有议先师者:除了致良知一句,更无伎俩。先师叹曰:我原只有这些伎俩。

  复斋问象山曰:“吾弟在何处做工夫?”象山答曰:“在人情事势物理上做工夫。”

  事势物理只在人情中,此原是圣门格物宗旨。


抚州拟岘台会语(二)


  后世言学者须要立个门户,此理所在,安有门户可立?又要各护门户,此尤鄙陋。

  学原为了自己性命,默默自修自证,才有立门户、护门户之见,便是格套起念,便非为己之实学。

  “二程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而归,有吾与点也之意。”后来明道此意却存,伊川已失了。

  学者须识得与点之意,方是孔门学脉,方为有悟,不然只成担死版。伊川平生刚毅,力扶世教,以师道为己任,明道自以为有所不及。不知明道乃是巽言以教之,惜乎伊川未之悟也。学问到执己自是处,虽以明道为兄,亦无如之何,况朋友乎?

  秦不曾坏了道脉,至汉而大坏。

  祖龙焚书,道脉未尝坏,至汉,将圣门道学著为典要,变动周流之旨遂不复见于世,是谓迹似情非,所以大坏。

  吾于人情研究得到。或曰:察见渊中鱼,不祥。然吾非苛察之,谓研究得到,有扶持之力耳。

  识人病痛极难。譬之秦越人治病,洞见五脏,量人元气虚实、病情标本以为攻补、先后、深浅,方为妙手。此所谓扶持之力也。

  今世人浅之谓声色臭味,进之为富贵利达,进之为文章技艺,又有一般人都不理会,却谈学问,吾总以一言断之曰:胜心。

  才有胜心,即非谦受之益,纵使博学多闻、进退古今、表里人物,徒增胜心耳。

  或问:“先生谈道,恐人将意见来会,不及释子谈禅,使人无所措其意见。”先生云:“吾虽如此谈道,反有虚见虚说皆来这里使不得,所谓德行恒易以知险,恒简以知阻也。谈禅者虽为艰难之说,其实反可寄托意见。吾于百众人前,开口见胆。”

  学者须自不落意见,方能勘破人意见。不然,只成泥里洗土块,彼此皆无清脱处。

  或有说先生之教人专欲管归一路者,先生曰:“吾亦只有此一路。”

  为学贵于专一,人之根器不同,圣贤立教,浅深轻重岂能一律齐得?然其要使之归于一路而已,才有别路可走,即是支离之学。

  吾于践履未能纯一,然才警策,便与天地相似。

  践履未能纯一,习气未消,才警策便与天地相似,非悟入者不能。先师亦云:“如舟之有柁,一提便醒。”学者须得把柄入手,方有主脑。

  世人只管理会利害,皆自谓惺惺,曾知道名利如锦覆陷阱,使人贪而堕其中,到头赢得大不惺惺去。

  知利名如锦覆陷阱,此犹是利害上起对算。学者须务实胜义以为质,自无所贪,方是惺惺汉。


抚州拟岘台会语(三)


  或问;“先生何不著书?”对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韩退之倒做了,盖欲因文而学道。欧公极似韩,其聪明皆过人,然不合初头俗了。二程方不俗,然聪明却有所不及。”

  道在人心,六经,吾心注脚。虽经祖龙之火,吾心之全经未尝忘也。韩欧欲因文而学道,是倒做了。要初头免得俗,须是知学。不然,聪明如韩欧亦不免于俗。聪明固不足恃也。

  韩退之原性,却将气质做性说了。

  孟子论性,亦不能离气质。盖性是心之生理,离了气质即无性可名。天地之性乃气质之精华,岂可与气质之性相对而言?韩子因文见道,出于料想,实未尝知性也。

  子夏之学,传之后世犹有害。

  孔子告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谓之儒者,不是为人为利,笃信谨守。依仿末节细行以自律,必信必果,硁硁然是个小家伎俩,所以谓之小人儒。孔门专务求仁,仁者与物同体。小人儒即非同体之学,所以传之后世犹有害。不可不察也。

  学者不可用心太紧。深山有宝,无心于宝者得之。

  人心如天枢之运,一日一周天,紧不得些子,慢不得些子。紧便是助,慢便是忘。故曰:“天行键,君子以自强不息。”不紧不慢,密符天度,以无心而成化,理学之的也。

  伊川解“频复,厉”:“过在失,不在复”,极是。

  有失则有复,圣人无复,以未尝有失也。复为卦名,六爻皆是求复之义。初爻不远而复,复之善者也。二比于初以下仁,故为休复。三不能仁守,故为频复。四应于初,不泥于阴,故为独复。五当位得中,故为敦复。上六本欲求复而失其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