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而遂昧于大义,岂夫子所能逆料哉。今按自章首至是谁之过与,其责冉有至矣。责冉有者,责其助季氏灭社稷之臣以自广也。乃冉有曰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犹敢以是说进,何也?而夫子于此,亦但曰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其语不若前之峻厉,岂欲富则颛臾不可伐,而保世则犹可伐乎?然则何说?曰:周人之制,诸国卿大夫有采地者,皆曰君,其家相邑宰皆曰臣。贵臣服其君皆斩,与卿大夫之服诸矦同。众臣犹服齐衰三年,其尊如此。时至春秋皆世爵邑,草野之俊彦舍私家无由登进,而仕于私家者,服其职如公朝,苟不为之计深虑远,防患未然,则不为忠于所事,君臣之分然也。故孔子于季然之问,但言由求之非大臣,而不言季氏之不应有大臣,亦见其槩,此皆分建之獘也。至战国而其风一变,羁旅游宦可以夺贵戚之权,而世家巨室争以养士为重。孟子大贤,于齐梁之君皆与分廷抗礼,而奴隶视王驩等,非其獘之穷无所复入,而将为三代以后之天下哉。冉有之遁辞敢以蒙其师,夫子不能罪其忠于季孙,而但菲其尽忠之无术,乃时势使然。穷经尚论者不可以不知也。
    大人谓当时之天子诸矦也,天子有天下,建立诸矦与之分而治之,君子之畏之者,岂为其崇高富贵哉?位曰天位,事曰天职,则皆天命之所在也。虽其人不自知为天命而畏之,而圣贤不敢也。故进退必以礼,匡谏必以正,所谓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也。小人之于大人,效奔走之恭,极逢迎之巧,而日导之以非,所谓是何足于与言仁义,则狎之甚也。古注以大人为与天地合德之圣人,误矣。夫圣人在上,小人焉得而狎之哉。
    性无所谓义理气质之分也。有之,自宋儒之论性始。夫尧舜不世出,而孟子以为人皆可以为尧舜者,言凡人之生皆与尧舜相近也。然则性相近之说,卽性善之说也。若谓孟子专主义理,论语兼言气质,则形色天性也,岂非孟子之言乎?至于善恶相去或相倍蓗而无算者,孟子以为陷溺,卽孔子之所谓习也。一圣一贤岂异指哉,而何以谓孔子以气质言性也?乃若天下之人秀顽清浊厚薄偏全,万有不齐,若此者,与生俱生,不可以为后起之习,而又以为非气质,则未足以服宋儒。故夫子又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则中人之智可移于愚,中人之愚可移于智,中人之智与愚亦可互移于上下,此则气质之说,而习之所以远也。夫人性皆同,故曰相近。气质之不同如此,而曰相近,犹得为圣人之言邪?惟习之相远根于气质,则可由上智下愚之说而推之,上智不世出,下愚亦不世出,而充塞天地之间皆智愚之可移者,是故圣人惟欲天下之人慎其所习,以无汩其性之同然,而教学之大用兴焉矣。
    在天有阴阳舒移之异,在地有刚柔燥湿之别,此天地之气质也。人资血气以成形,谓之气质。气有美恶,而皆不能无偏,因偏以流于习,而去性始远矣。古圣贤设教,惟于人之气质加以矫偏救獘之功,不言复性而性已复。葢性者天地之中也,偏去而中见矣。尧典曰: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直宽刚简,皆气质之美者也;温栗与无虐无傲,皆敎之去其偏也。圣人所以成天下之材德者,共道惟在于所习加之意焉。自唐虞以至孔孟,一也。
    洒埽应对进退,学者之始事,虽圣人不能不以是为先。子游之所谓本者,谓书纪帝王升降,诗备兴观群怨,安上治民之有礼,移风易俗之有乐是也。设教者自不能凌节而施,卽四者之教,亦有先后,所谓: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是也。子夏圣门高弟,岂有过时而不教其徒以道之大者?子游又岂不知敎有先后?葢其时子夏门人不能尽受师传,故子游讥之,以为但知洒埽应对进退而已。子夏则谓君子之道虽有本末,然未尝传于先而倦于后也。其如学者材有高下,质有敏钝,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强而齐之,是诬之也。庸有济乎?夫由小学以至大道,历阶而升靡不贯通者,惟材智什百平常之圣人能之,而岂所责于子之门人小子邪?二子之论虽出于互相讥贬,然圣人教法自有眞传,于斯可见。至宋人谓洒埽应对便是形而上者,又曰从洒埽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其论过高,恐非有始有卒之正解。而学者闻之,更以酒埽应对为无足轻重矣。
    包注四海困穷,曰困极也,信执其中则能穷极四海,天禄所以长终。按永终二字,在汉魏间凡用此语,无不以永长为辞。魏晋而后始改为永绝。此史传之可稽者。至此困穷为穷极,古注究未可用。葢尧之命舜,言人君当时以四海困穷为心,斯泽可广被而长享天禄矣。困穷断不可以为美辞也。又按荀子称古天子卽位之礼,上卿进曰如之何忧之长也,能除患则为福,不能除患则为贼,授天子一策。中卿进曰配天而有下土者,先事虑事,先患虑患,事至而后虑者谓之后,后则事不举;患至而后虑者,谓之困。困则祸不可御,授天子二策。下卿进曰敬戒无怠,庆者在堂,吊者在闾,祸与福邻,莫知其门,豫哉豫哉,万民望之。授天子三策。葢古人临至大之事,言语不尚吉祥,此可以明四海困穷之说。
    论语者,六经之统会,大道之权衡,所以正敎学之是非,而制生人之物,则于不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