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惟纵欲之无度,则室家之道,必有不宜,妻必妒其孥,孥必怨其妻而不乐,则父母之道,乖离不顺,以此教育其子,则其兄弟必有不翕,人伦之道,由此皆不尽矣。此乃夫子闺门衽席之教,其他弟子皆不获闻,惟子思于家庭之间闻之,故特著之《中庸》之中,恶可忽哉?
  人之才,必知道而后大,故其用不亏;若不知道,纵使有才,施之人情,必有不宜,用之辄穷,但可谓小有才,而不足谓之才矣。
  《易》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者,是至诚之道如此。凡人未至至诚,其事犹可测;既造至诚,则其事不可测矣。盖人情之难翕合者,至此而皆翕合;人事之难济者,至此而皆济;皆出常情意料之外,故曰“未之或知”也,故君子修道,惟勉其诚而已。
  紫阳分戒慎、恐惧为静存;分隐微、慎独为动察。静存之际,为而无所闻,目无所见,故曰“虽不见闻,亦不敢忽”;直至下节方云“迹虽未形,几则已动;人虽未知,而己独知之”,则分慎独、戒惧为二事矣。故又曰“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窃详斯言,是以人心独知之先别有虚静之体、无闻无见之时,致其静守之工,为天理之本,岂不谬哉!此说原于释氏下乘,故禅宗之诗有曰:“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紫阳每诵之以训门人,故所著《太极图解》及《调息箴》,皆可见矣。且《调息箴》最为平生用功之得力者,以此分静存、动察,则并所谓独知者亦非本体之知、万物皆备于我之心,故不得不更于外物旧迹之间而求其格式形似者而依仿之,而别为穷理致知之说,其势然也。其门人黄勉斋所作《朱子行状》亦云:“终日考求检阅,倦则瞑目端坐,少顷则又考求检阅。”皆其实迹。此说又本于伊川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其所谓“敬”者,实非文王“缉熙敬止”之“敬”;其所谓“致知”者,亦非《大学》之所谓“致知”,故伊川于游杨侍立,瞑目端坐,而不知门外雪深三尺,盖伊川之学,亦由下乘而来,故其说与紫阳契合。紫阳平日之所尊信,亦惟伊川而已,故紫阳《大学补传》,只采伊川之言以附会之。至于今日,凡论圣学而失尧舜精一、孔门致知之旨者,或由下乘,或由上乘,皆自以为致虚,皆自以为无意、必、固、我,而不知皆堕于空虚,而不足以立天下之大本,经纶天下之大经,皆由此说误之。(0)
  卷第六
  天赋人此理谓之命,人受天此理谓之性,性即理也。其所以分,理是泛言事物之理,性是专言在我之性;虚的是心,实的是性。
  程子曰:“去不仁则仁存”,此言最切。又曰:“仁载此四事,由行而宜之谓义,履此之谓礼,知此之谓智,诚此之谓信。”
  又曰:“仁者在己,何忧之有?凡不在己,逐物在外皆忧也,‘乐天知命故不忧’,此之谓也。若颜子箪瓢,在他人则忧,而颜子独乐者,仁而已。”
  慢易之态,戏虐之言,利欲私邪之心所由生也。
  敬者,天命之所以流行也,衽席之上,一有不敬,则天命为之窒也。
  伊川先生疾格,门人有进曰:“先生平日所学,正今日要用。”先生力疾微视曰:“才道著用,便不是。”其人未出寝门而先生没。此乃伊川晚年进处。盖人之所以为学,皆分内当自尽者,非是欲如此用,方去如此学,才有一毫欲用之意,便根本不是,便为外驰,便非圣人为己之传,后世出处不明,皆由于此。且圣贤用处,惟尽其在我,皆是物来顺应,如治国、平天下,如居一官、尽一职,皆尽其心之所知,无所不用其极耳,故自然定当,自无纤介凝滞,而功业先被于天下后世矣。
  用心有二等:纯从天理用心,愈用则精神愈完而心愈明;若略向人欲上用心,用之则精神日耗而心日昏,故众人之聪明每不及于前时,而圣贤之知识常与日皆新。然今日学者不可以用心,不可以不用心,毫厘之间能有以辨之,则圣人之学在是矣。
  朱子曰:“虽有过人天资,也下迟钝工夫始得。”此言最切,无天资者既不足以窥其大,有天资者又不能自力以致其精,此圣人之学所以难也。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丘〗者焉,不如某〖丘〗之好学也。”又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矣。”又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岂亦迟钝之意乎?岂为谦己诲人而哉?夫天资莫过于夫子,其言自尚如此,尽之恃天资而不用力者果何为哉?
  学者于凡日月事为之间,勉勉其志,必有以见其当然之理而不容已处,方为有益。若有一毫可以学、可以不学,可以为、可以不为之心间之,则虽终日端坐,终岁诵习,皆为无益矣。
  心存无适者,敬也。常存而无失者,致知穷理之要也。故敬者、明诚之本也,明而诚,圣人之学在我矣。
  学者能以圣人之志深自体究,以验在我之志何如,忽焉不知,其心常若有所持循,不能一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