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方就是小地方凑起来的,多的人,就是少的人积起来的,小的让了,大的就失了势;少的退了,多的就散了场子,那可就让不清、退不完。如今正要从我们两处小地方,打出天下,叫那大地方看着榜样,万万不能退让的!”
  黄绣球听了这篇大议论,格外的跃跃欲试,对着黄通理道:“我又要来讲泰公历史了。泰西的瑞典、挪威两国,他那政体,叫做双立,两国中只有一个君主,底下立了两个政府,各归各的风俗,却是政府的事同百姓的权利,彼此匹敌。奥大利亚同匈牙利两国,也是这样。如今将小比大,我们这地方同施有功那地方,算是两国,也各归各的风俗,只要办事一样,同心协力,就推施有功做个君主,岂不甚好?”黄通理到此身不由主,只得听着众人。一连几日,扰扰纷纷,外面这般聚议。
  谁知猪大肠看见委员已请了兵来,胆气又壮,就发出几枝火签,捉拿黄通理这一班人。差役们奉了命,虽则不敢违拗,却晓得外头人多,也不敢造次。当时同委员商量。委员又同猪大肠再三斟酌。猪大肠执定不行,坐了大堂,将差役血比到三千板子,看的人一声呼喝,登时又闹起堂来。黄通理趁着此时,亲身上堂投到。那猪大肠又吓的缩进去,不敢讲什么。堂上堂下站满了营兵巡察,那里有地方上的人多?有些不懂事的官幕奴才,指挥着放枪放炮,抽马鞭子、抽条,无奈只是人人上前,当中还挤满了妇女、小孩子,老老少少,口称愿死不退,从衙门口东西两面,一直到四城门,人迹不断,也没有个缝儿。街上大家小户,一律闭门,愈聚愈多,不由的同潮水一般,前推后拥,就进了猪大肠的上房。委员不住的打恭作揖,上房里的人,也不住的大声小哭,到底抓着猪大肠横拖倒泄,分出一条路,抓了出表。大家才拨转头,跟着散开。却是这样闹法,并不说拆屋放火、打人抢东西,就连猪大肠,也只骂他、拖他,绝不伤他的身体,可见只都是人心凭着公理做事,不是野蛮手段。
  当日大众拖了猪大肠出来,被委员同兵勇等死命的抢松了手,躲入一处。委员当了对着大众又道:“即刻打发这些营兵离开,猪大肠也即刻带印跟我进省,替你们婉禀上司,另换好官。你们大家务必就此收场,不要惊动他的眷口。至于你们要办的事,只管去办,我晓得你们并不为非作歹的。”这里大家听了,才稍为平下心来。委员暗暗的领了猪大肠回到衙门,略为料理,果然遣散了营兵,同猪大肠一起上省。这一边以后的事情,做书的就不得而知,要留在做后部书的时候交代。
  且说黄通理这边,见是猪大肠已去,必定还有风波,大家无不准备。
  施有功那地方上的人,果然要一定合着做事,陆续就来得不少。施有功明不与闻,暗地里同施太太也帮着黄通理、黄绣球出力运动。那孔员外竟其收闭了典当,把所有家资分散大众,也到自由村上暂住了家。黄通理便把自由村上的人,挑取一班年轻体壮的,编成义勇队,学生们又编成学生义勇队,由张先生、复华、黄福、黄权诸人作为队长。黄绣球也把各处女学堂里的女孩子编成女军,用李振中、文毓贤、徐进明、胡进欧、曹新姑、吴淑英、吴淑美、樱儿这几位从中调度。又请毕太太当头,俨如做个总统的光景。王老娘是年纪大了,就叫他在女军当中教授军歌。还约了多少妇女们,任了毕太太医院里看护病人的职业。
  黄通理又开出一番演说,道是:“几年前头,我发了一念之诚,感化了绣球。绣球承了罗兰夫人的指授,就全亏他一人,用尽心思,使尽力量,拿定主意,把地方开通出来。后来又全亏张先生、毕太太极力赞助。末了遇着施有功,真就是一位大大的『托辣斯梯』,什么事可以任他经营。我们自由村的,各种事业,没有不成的了。谁想受了这番阻遏,为我反累了大众,我前头只把自由村比做破房子,好容易房子拆造得簇崭新鲜,绣球他又开了个织造局,果真把各式事情从学堂上一点点的织出花头,绣得光光致致,居然从自由村,绣到施有功那边地方,要应着他的话,绣出全地球来。如今房子虽然又像糟蹋了些,织务又已耽误了些,却好比那埃及古王的金字塔,还高巍巍竖在这里;又好比华盛顿的纪功碑,后人永不能忘。如今我们做了那美国创立新世界石的一百零一人,想要成个独立主义,自必有几年辛苦,将来这一百零一人的首领,自然要推我绣球。我黄通理原不能数到一百个人的里头去呢,但是我们这个村子,叫了自由,自由却有个界限,界限乃是法律,人人守着法律干事,才算得人人在自由之中。法律却不是什么王法刑章,是人心上的公理。公理关于一国,不是只关一人一家的,不过总从一人一家做起。所以像此番大众的事,看似成了野蛮举动,实在为卫护公理起见,公理上有什么争闹,就情愿碎骨粉身,死个干净,也不应丝毫退让。这是何故?因为失了公理,就失了人心,失了人心,就不成为国,没有了国,还保得住家,做得完人吗?大众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苦苦的要争,便是能伸出自由的权柄,真正叫我黄通理佩服,怎样好把这个美名,都加在我黄通理身上?”
  黄通理讲完这些话,大众欢呼赞叹。那预备独立自治的意思,大众就格外踊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