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在黑暗地方,又那般野蛮无理,其余剩些奴仆小孩子们,七忙八乱,无话可说,眼睁睁看那老的,实在可惜。我们俩去了这大半天,那位陈大人的太太始终没有见面,只见病急乱投医,煎的药同茶似的,来不及一碗一碗送进去灌。依我的性了,就要叫了那太太当面教训他一番。”毕太太笑道:“这个那里能够?却是看那病状,虽只起了两天,药是吃坏得不少,照他家那样杂乱,未必可以挽回。少停到黄昏后,说不得我同曹新姑再去看一趟来。发出去的知单,我看要另改日期。好在胡进欧是知道的,等会就托他,各处去知照一句。”黄通理又叹口气,说道:“这女学堂虽是你们两位的发起,却全亏了这通达贤明的老人家,才替你们团结起来。如今他老人家的病,万一不好,不免令人伤心。”黄绣球登时眼圈儿一红,脱口说道:“只怕庆祝会做不成,先要做个追悼会了。”黄通理、毕太太半晌无语。
  忽然张先生那边打发人来,张先生有病,请毕太太过去。大家听得这话,说真真好运气,碰在一堆,大家急至张先生处。一问,也是从前天起的病,旧恙复发,无甚要紧,不过上回是毕太太看好,所以又来请他。大家放下了心,谈起陈家老太太的病情。张先生也着实感叹。
  毕太太替张先生看了,折到陈家。陈老太太的病依然如此,只听得喉咙口的痰,声如锯,昏沉沉两眼不开。毕太太道:“这都是黄芪吃下去腻住了,可不能再往下吃。”房里的丫环们道:“下午老爷已叫停了药,过一杯参汤送上去,全吐出来,一口没有到肚。”毕太太顿着脚道:“这都使不得!”陈膏芝的夫人陈太太正在外面听着,说道:“什么使得使不得,要你多事!顿得脚底下地板喳喳的响,吓坏了老太太,你不要承当不起!”毕太太好不气忿,忍住了走回家,一连几天就没有去。在家里看了王老娘,又去看张先生,这两人病都无碍,惟有陈老太太的病,到底关心。
  一日又约了黄绣球们同去,走过一条街上,见一家铺子门前把拥了几十个人,大声吵闹,挤也挤不动。要从旁边一条胡衕里抄出去,又见一大班人,也正从这胡衕东面吆喝出来,不知为了何事,只得站开让过。听那些吵的讲着,讲的却是一片奇谈,好笑好气,好不吓人。要知怎样吓人,怎样好笑好气,请看下回。
  
  








第二十回 买棺材钱庄上打架 守灵柩孝堂里寻人


  话说那胡衕里吆喝了多少人出来,毕太太们,被这班人挤住了路,走不过去,当时站开让在一旁。只听见那些人七嘴八舌,讲得好不热闹,有的骂,有的笑,有的说打呀打呀,乱嘈嘈摸不着一个头脑。远远看见那些人,都向那街上铺子里去。一时那铺子门前,围的人更多,却想不起是丬什么铺子。只听得话当中,晓得陈老太太已死,吃了一惊,至于那话的离奇嘈杂,却总听不清楚。
  走既走不过去,索性拉住一个人,来问其仔细。那人大笑道:“新鲜!新鲜!奇怪!奇怪!一个人死了,三四个人要想发财,你们要发财,也插进去就是,不必多问。”毕太太道:“到底怎样一件事?”那人又笑道:“你们俩是女人,想来插不进去,发这一注财的。让我来告诉你们,那丬铺子,不是叫益大钱铺吗?这个胡衕里,有一家寿器店,今天大清早起,陈乡绅的老太太死了。”黄绣球一听此话,说:“就死了么?”那人道:“你能叫他不死?死了是要装棺材的,不足为奇。论起陈乡绅这样人家,那寿材该是早就合好,他偏只当他那老太太要过一千岁,还不曾预备得到。等到躺下来,才托了他的本家老爷爷带一个家丁,到这寿器店内,要选买一口上好的棺木。本家老爷同寿器店老板,背着家丁,讲好了,拿二百块钱的货色,叫他开上七百块钱的发票,应许在正价之外,分给一百块,自己赚个四百上腰。寿器店老板始而不肯,继而又允了他各得一半,就把帐开出发票,叫家丁拿着,到益大去开两张三百五十块的票子。益大原是陈府上有存款,有往来的,自然容易。不想这事早被家丁看出破绽,心上以为本家老爷,吃心太狠,做事太辣,只没有个缝儿,好问那寿器店老板,又不敢问本家老爷;要挑剔棺木不好,又不懂得,着实难过。一想益大庄上,是他拿钱拿惯的,趁这混水池里的鱼,何不也捞他一把?当下走到益大,便说照数开两张钱票,另外取三百块现洋,为老太太丧事开销。簿子上就出一千块的帐,分做两笔,不够,还要来取呢。益大的掌柜伙计便道:『这是要带了折子来的。』”
  毕太太们听说道:“这话不错呀,怎样会打起来?”那人道:“我也只当是家丁硬要取钱,故而打起来的。妙极!妙极!来打的却是寿器店里的人,你道为何?原来那家丁因为没有带着取钱的折子,庄上不肯轻付,他就索性把本家老爷买棺材、赚大钱的话同庄上商量,说:『老太太一个丧事下来,接二连三的要用,不在少处,大约总要用够一万八千,这一万八千横竖都出在你庄上,都是我经手来取的多,你庄上也落得在帐上消没了点,好大家于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