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揭开来说了也不要紧,我想陈家那些亲眷里头的女人,很有可以劝化的,借她一条路,我们走上去,岂不甚好?”
  次日毕太太到了陈家,王老娘、曹新姑做了陪伴,看病叙话不用细表。果然乘机而进,把自己的来历同王老娘们的来历,以及黄通理、黄绣球的事情,简简括括,说个明白。那老太太听得眉花眼笑,道:“姓黄的原是我们村上一个大族,当初有个什么黄唐黄虞的,都享了太平年代,他家是单名相传,后来又有几个叫黄图、黄书、黄河、黄海,无不门楣赫赫,声势隆隆,人丁茂盛到极处,财产富饶到极处,出的人材也文秀到极处。这是在我们以前的老辈,多晓得的。到了我们这一辈,就衰落了。如今后辈子,只知道说起他家的黄石公,是避谷成仙;黄道周是杀身殉难,其余的什么黄童黄香,当作典故,那个知道他家世源流?不说在我们村上,便合起天下的人家,也算数一数二。难得他现在的子孙,还有这样一个黄通理同他的堂客黄绣球,肯这样做人做事,我真老悖得很,没有听见讲起。”随即叫房里的丫环去请孙少爷来,吩咐:“去问你父亲,可晓得这黄通理的人?”孙少爷见说:“前天父亲生日,倒有个黄祸同他儿子黄福来拜寿,不晓得什么黄通理,让我去问问父亲。”
  去后,毕太太接着道:“说起这黄祸,话又长了。”便又将黄通理家先后同黄祸纠葛的事,约略一谈。老太太道:“这么说,黄祸又是个坏人。可恨黄家的子孙,就败到如此!我也不懂什么办学堂、开女学的道理,想来总是有好处,没坏处的。我那儿子、儿媳妇、孙子,成年的埋在鸦片烟堆里,名说捐个官,也不去做,定了孙媳妇也不讨,外头的天掉下来、地坍下去,他们总不问信。有几家却是在外头做官,或是在家里纳福,只是借了功名福贵,搜刮钱财,不要讲不肯替国家办事,连自己的儿孙都不肯培植。我也常常的同我儿子讲,无奈他仗着是道台大人了,把我老娘的话也不过一过耳朵。我这几年的毛病,一半也因此而得。我是老了,早晚眼睛一闭,两只脚一直,管他妈的。”毕太太见这老太太说话爽直,索性安慰一番,又恭维一番,带恭维带激动的又解说了一番,然后归到看病的事,给了药方,同王老娘们辞出。
  自此毕太太的医道学问、王老娘们的住处原由,同黄氏夫妇所做的事,渐渐的传扬出来。因此及彼,就来往的人家很忙。黄绣球也不叫王老娘们装作女先儿,竟其叫她们到那修改的女学堂里先开了个演说会。那时陈老太太已捐助了二百千的经费,各家奶奶、小姐们合着总数,也得上三五百千。复华的存款,半是外国金洋,一时兑换不出,倒反留住未用。拿这五六百千,刻书本子、刻章程,忙忙碌碌。合起赞助的人,先是嫌少,到此时那黄通理的同志在外另算,单算黄绣球的同志,也有了七八位,一位就是陈老太太,还有一位李太史的夫人,一位胡孝廉的夫人,两位吴家的小姐,其余两位是生意人家的奶奶:一位叫徐进明,一位叫文毓贤。吴家两位小姐:一位叫吴淑英,一位叫吴淑美。吴孝廉的夫人,叫胡进欧。李太史的夫人,叫李振中。其中除了陈老太太,年纪是文毓贤最大,文明知识,也是文毓贤最多。第二李振中,第三徐进明,第四胡进欧。淑英淑美,年纪都只在十五六岁。这胡进欧,就是在陈老太太家,讲不如放掉脚,去当丫头老妈子的这位姑奶奶。余下的,便是由陈老太太同胡进欧牵连出来,与黄绣球毕太太时常往还,既捐了钱交给黄绣球办事,大家都兴头头的,要像王老娘们跟着黄绣球早晚受教。黄绣球应付不下,分托了毕太太。毕太太见识虽高,学问不足,也更应付不了。无非多是黄通理从中帮着。
  看看将近八月半,前几天,黄绣球对毕太太道:“家塾的事,让通理同张先生们去料理开学,我们这女学堂,约齐同志,先开个庆祝会,带着算中秋赏月,取个团圆不缺之意。”这一天,就请各人把各人的意思见解,略为说个头绪,以后便拣定日子,也开起学来。章程发出去,报名的倒也过了额子,好在是些女孩子们多收几名不妨。黄通理听见说道:“家塾日期已定了九月初一,女学堂可以同在一天,这日子也须先贴出去,把额子止住,不然还有半个月,报名的太多,那学堂太小,人手又不多,你同毕大嫂子,怕的临时为难。陈老太太、王老娘年纪大了,其余的,只有文毓贤还可派作分教习。事情是初次试办,不要太嘈杂为妙。”毕太太道:“是极!是极!”当下黄通理就叙起一张知单,上面写道:
    择其九月初一日,女学堂开学,先期于八月十五日,开庆祝会,并赏团圆佳节。洁治菲筵,奉屈同志。
  以下几行写的名字是:
    陈老太太
    文太太毓贤   李太太振中   徐太太进明
    胡太太进欧   吴小姐淑英   吴小姐淑美
共是七位。底下写的是“黄绣球、毕去柔同订”。写好了,黄绣球道:“女学堂也要有个名目,我们一直不曾想到,想想看拟两个什么字?”黄通理道:“果然没有想到,可见事情初创,漏洞必多,须得细细补救。我们这女学堂,本是城西觉迷庵改的,就叫做城西女学堂罢。”毕太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