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儿子便衣过来,说一定要会会少爷。奴才不好到上房里来,才叫老妈儿代回一声。她带理不睬,连跑连走的就撞翻了一碗面,并没有碰碎碗哇。”少爷说:“既然没有碰碎碗,就结了,不要再讲这位黄老爷到底是谁?你可留下他的帖子片子?”胡升就从手里将帖子递上去,说:“请少爷看呀。”少爷一看,帖子上写着:“世愚侄黄祸,率子福顿首拜。”另外来了一张黄祸的名片,上面写个三个小字,是“世愚弟”,看了说道:“我们村上全是姓黄的人,多世谊年谊,也认不了,什么福呀祸呀,在人家做喜庆吉利事的日子,来歪缠不清,请他快些去罢。你们为着他,已经吵嘴,我若见他,还要惹祸呢。”胡升笑道:“我原说这人怎样取名字,取个祸字,不晓得他还是闯祸的祸字呢,那倒希奇古怪。这种人,少爷快点不要见他,让奴才回绝了他,叫他以后不许上门。”少爷道:“这也不必,他那儿子几岁光景了?”胡升道:“有十五六岁的光景。”说着少爷打了一个呵欠。
  胡升垂手站了一会,便退出来,把黄祸的名帖片子,一概还他,同他说道:“你就叫个黄祸罢了。”黄祸乍听不懂。胡升又道:“怎么就这样欢喜闯祸,把名字起出这个字来,碰着你也是活该,险些叫我在上头就闹乱子。你同你的相公快快请罢,上头上好的做寿,不要讨没趣了。”黄祸这才悟到他的名字不吉利,没得话说,心里懊恼不该在今日再三要见,倒弄蹊跷了,皱着眉毛,无精打采的。等胡升走过去,他还踱到打牌的桌子边背着手看人打牌。内中有个人问道:“你近来同大头苍蝇似的钻来钻去,谋学堂的事、谋巡警局里的事,到底成功了没有?”黄祸也不响,看了看走开来,同他儿子悄悄的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王老娘们,在老太太房里跟太太出来之后,走到女厅上,被一班女客们留住,叫她也说一段书,唱几只弹词。那女客当中听了听就有的说:“这些无非是劝人的话,你们可会唱刘香宝卷呀?”回说:“不会。我们唱的,都是这些劝世良言。”有个姑奶奶便问:“既然是劝世的,怎么又不说忠孝节义,不说阴骘报应,只说劝人放脚、劝人念书?又只说女人要同男人一样做事?这些都乏味得很。”有个孙小姐便道:“女人念书是有用的,《镜花缘》上不是说武则天开科考女状元吗?”有个舅太太道:“不错,但没有讲考女状元的是大脚呀。”又有一位姑奶奶道:“女人若要同男人一样做事,可就不放脚不行。如今我们这儿,倒是几个丫环,年纪又轻,脚是天生没有裹,快些念起书来,保不定将来也可中个女状元。”孙小姐道:“考女状元的事,千古希逢,只怕《镜花缘》说的,也靠不住。”丫环们道:“就是有这回事,我们那里来的福气?”
  内中却有一个丫环,是陈太太干媳妇身边的,名叫樱儿,相貌长得粗光荡,年纪不过十六七,已替她许了人家,她说:“福气原是注定的,运气也不可不碰,若是有这回事,我倒要念几年书,去碰碰看呢。”大家都笑她说得有趣。头先的那位姑奶奶,对着王老娘们又说道:“这些玩意话,都不用讲,只看这些丫头都是大脚,也都同小使们的一样做事,可有什么好处?再看你们,也是大脚,怎么识了字,记了这些话,老到如此,还只做个女先儿,弄两个钱餬口?我就替你们可惜了。”王老娘们一齐回道:“我们正为晓得这个道理迟了,各事来不及,不必再提。这些姐儿们,若还是好好的念起书来,有人肯提拔些,何至于就当了梅香使女服侍诸位奶奶小姐呢?”那姑奶奶道:“话也不错,我们做奶奶、小姐的,十个倒有九个小脚。小脚当中,也有会写字做诗,称为才女的,终久不能学男子汉出头露面。难道不包这双脚,要充男人么?”那樱儿在旁边又说道:“我常看我家小小姐裹脚的那种苦楚,能够不包也好。”她主人啐了他一口,说:“像你做大脚丫头去?”樱儿无言退下。
  后头的那位姑奶奶道:“讲女人有用无用呢,原不在乎脚大脚小,当真的武则天考女状元的那句话,也不晓得这位女状元脚是装的呢,是真真小的。我听见从前林文忠公的夫人,能够替文忠公在军劳中筹兵筹饷、办奏折、办文案。文忠公倒反事事倚仗她。只从没听见他这位夫人,是个大脚婆。可见有用的,不在乎脚大脚小,没用的,就是大脚,只好做做丫头老婆子。像我们这双脚,又不大,又不小,只会坐在房里吃饭,靠着祖宗福荫,做了奶奶、小姐,一无用场,才算惭愧呢,真不如放掉脚,也去当个丫头老妈子罢。”大家话说了半天,各自散去不提。
  王老娘们回家,说其大概。过了一晌那陈家的老太太,又叫人在街上喊了王老娘们过去,说:“近来很没有消闷的法子,我这咳咳痰喘越发的重了,你们在外面可有什么单方?”曹新姑瞟着王老娘道:“闻得衙门里张先生家,有个女亲眷会医,可荐进来诊一诊脉么?”老太太道:“我也听见说,此人还是行的外国医法,住在那儿,你们认识她,何不就找了来替我看看?”王老娘道:“使得,她就住在张先生家,我去说明,请老太太打发一肩轿子去接她,必定来的。”回来告知黄绣球。黄绣球又告知毕太太,并同毕太太商议道:“此去就乘机把我与王老娘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