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磨折,不过是少些罢了。要讲女人不论贫富贵贱,最逃不去的一重苦关,莫非是生产那事。”黄绣球笑道:“你修行修到这大年纪,倒还记得生产的苦楚,反不记得女儿家包小脚的苦吗?你们两个人吃过这个苦头没有?”那老姑子也笑了笑。
  那中年尼姑道:“说起来这件事,真是做女人第一大苦。可怜我出家那年,初次放这双脚,一放开来,就同木头段子,拖在腿底下,一步都动不得,倒反疼了好几十天,才同那小孩子学走路似的,慢慢跨开来。切记得那时隔壁一个人家失火,大家都逃跑了,我这双脚,再要挪都挪不上去,急的要爬要死。当时就不曾放脚,也是鸡眼迭迭,越吓越疼,走不出去。幸亏那火没有烧得成功。后来竟躲在屋里,赤着一双脚,放了个把月,如今也就忘记这个滋味了。”老姑子便道:“这是做女人人人都有的,除了在旗的。与那广东、苏州、江北各处的乡下人,随真随假,个个都是小脚,这也不算甚事。我看外国的女人,她那两只奶子,总要用个架子撑得很高,她那一道腰,总要束得极细,说是以此为美,我们中国裹小脚,就同外国装奶子、束细腰一样,不过是好看而已。”黄绣球道:“据你说,这好看是自己看的呢,还是给人家看的?人家看了好看,还是敬重我呢,还是轻薄我的?究竟我们女人,讲贤惠,讲德行,讲相夫教子,诸般大事,可在这双小脚上做出来的不是?”老年姑子只笑着回答不出。黄绣球又道:“你不看观音娘娘,就是一双大脚吗?”
  正要把这话说下去,黄通理来言张先生来了,另有话谈。黄绣球就打断话头。做书的也就搁住笔头,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造假信不害真事业 出新法教作女先儿


  话说张先生这日到黄通理家,一为打听毕太太去后有无信来,二为衙门里又奉到文书催办学堂,本官也换了人,特来通知。闻说新换的官,人极有用,他在别处任上,办过蚕桑馆,也办过学堂,都有成效。黄绣球道:“官办学堂,我们说过不必问信,他催办些什么,我也不愿听,倒是巴望毕太太早点来。我这两日又做了一件快活事,请我家通理告诉你尊驾看。”黄通理接着,将收留尼姑的事,带笑带说了一通。张先生道:“现在上头催办学堂的方法,正要说清查地方寺产作为经费,他那觉迷庵,虽无产业,大可将房子地基捐出,或是估价变卖,或是就改作小学堂。”黄通理道:“这庵不大,地基也不值钱,若是变卖了,凑凑数,还可做得。绣球,你将来就叫那老姑子出名,捐掉了它。”黄绣球道:“如今两个姑子,既然要养她还俗,正苦这座庵无从交代,只管雇着香火看守下去,也不是道理。我想另外叫人出名,把这庵捐作女学堂,外头托张先生,里头暗地下,我等毕太太来,一同布置。先禀上去,本官既要交卸,一定不批,新官既是能办事的,自然一定可以批准。我们仍旧办我们的家塾,这样,那座庵堂才能在我们手底下联络一气。”张先生道:“机会好,主意也好,本官交卸是快的,我等他交卸前几天,代你们做好呈子递进去。”黄绣球道:“这就很好。”
  说话之间,只见来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名片,说是学老师那边来请黄老爷即刻过去。张先生告辞而出。黄通理去到学老师斋中。谈起:“前日送考回来,有个贵本家,叫黄祸的来见,带着一封广东来的信,说你足下要办学堂,并不禀官,也不来同兄弟商量,却先同一位衙门口的书办,串通了别处教堂里教民的妻子,在外面招摇。足下是老实人,都被那书办作弄,兄弟想开学堂的事,自然听地方官主裁,我这里都不便越俎,何况足下?至于同教民交涉,尤其非我辈所宜,他们当书差的,口张为幻,极其可恶,足下断不可受他的愚。我这里又接着移文过来,说学堂已奉上宪催办,将来倘然办起来,总是几位乡绅主持其事,我代足下谋个散习位置,岂不安逸得多?”
  黄通理听了答道:“这事尽可请老师察访,如果晚生同那书办有在外招摇的实据,也瞒不过敝本家黄祸。如今我们这地方并无人讲起,反是广东隔了几千里路,倒有信来通知老师,不是晚生顶撞老师的话,只怕老师倒受人之愚了。至那教民的妻子一句话,更加胡涂,那是张开化张书办的亲眷,同贱内结拜姊妹,一向在广东那边,习的外国医,此番回家,路过此地,那日大家送他上船,在岸上大家讲到开学堂的事,托他到上海带点学堂应用的书回来,给大家预备,将来叫子弟进学堂用的,这也寻常之事。”
  那学老师听到此处,心上一愣,就支吾说道:“莫非是此人仍回广东,以讹传讹,说出来的?我这里来信是真,并非兄弟说的假话。”便将黄祸送来的一封广东信,给与黄通理阅看。黄通理接来看时,分明就是黄祸的笔迹,内言:张开化欺他本家黄通理懦弱无知,串通外来教民之妻,借着学堂,敛钱入私。学堂为新政发端,岂容蠹吏嫁名行骗?要请老师查明,详禀重办。末后又言:地方上如果开办学堂,敝友黄某,可任经理之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