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华答应而去。黄通理与黄绣球随后也到了张家。那些套叙的话,按下不表。
  且说这日毕太太整理归装,雇定了船,一大早就把行李安放上去,叫那唐顺仔,就是复华的,在船上看守,自家仍上岸上在张先生处与黄氏夫妇叙谈。喜得张先生病情全好,比昨夜在黄通理家谈的精神更足。
  彼此计划了半天,那毕太太说:“事情依着黄妹妹,一定可办的。但是也不必禀官,就开个家塾,外面只照家塾的规模,内里尽管参着教育新法,兴办起来。所需经费,无非要办些教科仪器,同那有用的书籍,多备两分。这一注钱,也不必就倾变产业。通理先生,若是措手不及,我这里还存得千把银子可以拿出来用。这仪器书籍,总要在上海备办。我原有事过上海,很可代办得来。余下修房屋、制几案,各种零碎用场,通理先生同张先生尽够承任的了。如此等我回头来,不过两三个月工夫,那时官办学堂或是仍无消息,或是已经设立,我们都不管不问,只从我们自己的宗旨下手,逐渐的开发出来。一不用那激烈派,二不讲那高远不适程度的话,也就不至起什么反对风潮,惊动官府,何必预先要堵他什么嘴呢?但是如今这风气,连新法教育也腐败不堪。你们这村子上,不怕创不出新法教育,只怕创起来,流弊比旧法更甚,黄先生同我黄妹妹,不免倒担个始作俑的罪名。再说外边这几年,女子世界上未尝不有些发达,女志士、女学生,各处也都有的;那不缠足会、女子学校、女学报也是很多,只就我在各处看来,要拣个内外完全的却是很少。不但在中国的不能完全,便是从前及现在,一班出洋的女志士、女学生,学问自然高了,然也大半是鄙弃本国,没有什么真正爱国的热心,十年八年,总不想回来。传布些什么实业,灌输些什么文明,只是自成其名。有的竟与外国人结了终身,这样又与我们中国的女世界有何益处?至于不曾出洋的,聚在上海最多。我几次路过上海,着实调查了些,结识了些。从表面上说起,就连那勾阑中妓女,都有好几个要进学堂读书,人人推称,奉为中国女豪杰、女才子,几乎把欧美各国向来女学最盛的,都一概抹杀,还当了得!不晓得其中千奇万怪,尽有大写生家画不出的种种色相,大演说家说不出的种种情形。如今上船还早,待我慢慢讲与你们听着。”
  毕太太正要往下讲去,只见已开了午饭。下文如何,做书的趁他这吃饭当口,暂且又搁住笔了。
  
  








第十回 演说怪象抉尽弊端 感触亲情陈其原委


  话说当时男女内外,如吃了午饭,张先生的妻子,另外替毕太太端整了几样路菜,搁在一边,又叫人送了饭到船上去,与复华吃。吃过饭,消停了一会,黄绣球道:“方才姊姊的话,没有说完,是怎样的千奇万怪?”黄通理叹了口气,说:“这些话,我不等毕大嫂子说,我就听见得不少,看见的也多。从前外间的风气,怕的是不开。如今一年一年的,风气是开了,却开的乱七八糟,在那体育、德育上,很有缺点。你记得你梦见罗兰夫人吗?他临终时,有两句话道:『呜呼!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几多之罪恶,假汝之名以行。』现在那社会上的千奇万怪,不论男女,都应着这两句话,真是可耻!所以我们在内地办点事情,讲些教育,要着实力矫其弊,不可一窝蜂的闹些皮毛。”
  毕太太听道:“不错呀不错,就如开学堂一事,一时闻风而起,官办民立,大的小的,不计其数,不是成了个制造奴隶厂,便是同三家村授《百家姓》、《千字文》的蒙馆一样。而且那冲突的风潮、腐败的现象,各处皆然。嘴说改良,改来改去改不好;嘴说振兴,兴来兴去兴不长。内地不必讲,越是通都大邑,她那外观极其宏敞,调查她的内容,竟至不堪闻问。这些在那新闻纸上常常记着,虽然也言之过甚,委实参考起来,总十有八九,不成话说的。这是说男学堂,那女学堂,只有上海最盛。如今的风气,都看着上海的样,却不知文明世界的好样子,连上海都没有一点,倒弄些奇怪样子把人家看。通理先生,你是到过上海的,你道是那班女教习、女学生、女志士,身上的打扮装束,出来的神气言论,算得奇怪吗?”
  黄绣球便问:“装束打扮,怎样另有一派呢?难道她们就改了西装,或是日本的装吗?”毕太太道:“索性改为东装西装,装得地道也还不去问,他说来可笑,她们那种装,只像个浪荡公子,浮薄少年,上海的俗话叫做『滑头』。再说得不为听点,简直的像个上海倌人,这岂不是奇怪极了?何以我还道不算奇怪?这几年想必通理先生也不曾出,不晓得的。我去年还到过,今年又走过一次,两次都耽搁了十几天,凡有女学社、女演说,无不到场,认得的人就很多。有两个朋友,住在昌寿里、华安里、余庆里等处,我时常到这几处走动,总在下半天傍晚时分。去时总看见这几处有些女子,打扮得鲫溜伶俐,或是在门前嬉笑,或是在巷口同男人谈心,或是在楼窗子上,同下面的、对过的男男女女指手画脚。起先我还只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