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愁他没碗饭吃么!“老道士平日最爱他,虽心中不快,却又不好再说他,只得罢了。
  进忠捱到后面,玄朗又叫道人送个草与他打铺,晚间自己送了三百文钱与他,说道:“我明日要下乡收租,有十数日才回,这三百文把你盘搅。我已分付过道人,叫他每日送饭你吃。你不可再到我房里去,恐老师父恶你。我回来自然看顾你。”进忠道:“多承师父厚恩,异日衔环结草,补报万一罢!”玄朗道:“不要说这话,但愿你早早疮好罢了。”说毕而去。初起道人还逐日送饭与他吃,后来老道士知道便禁止了。那三百文钱不几日用完了,依旧忍饿。此时正当五月,天气甚长,一日到晚饿得腹痛,捱到街上,人人掩鼻;到人家门首,非嚷即骂。进忠只得坐在地下,思想道:“身上无一值钱之物,只有手上这颗珠子还值些钱。”那珠子自得病后恐人看见,常把泥土涂在上面,遂拿过来洗净,依旧光明夺目。睹物思人,不觉眼中流泪道:“珠子呀!想你在佳人手里,常与玉体相偎,我魏进忠得月姐相爱,与他并肩叠股,粉香脂色,领略俱尽,与你一样。我如今流落尘埃,与你包在泥内总是一样,代你洗去泥,依旧光明,不知我可有个光明的日子!”
  一头想,一头哭,又舍不得当去,道:“罢!就死我两个也在一处。”又转想道:“我徒然饿死,这珠子终落他人之手,不如当了,或者将来还有取赎之日。”于是硬着心肠,捱了来寻当店。
  走上大街,只见一座大门旁边有个当店,只得慢慢走进去。柜上人喝道:“不到散钱的日子,来做甚么?”进忠道:“我不是讨钱的。”柜上道:“不是讨钱是撞日朝子的!”进忠道:“我来当银子的。”柜上人笑道:“拿来看!”进忠将珠子解下,放在柜上。那人见了,惊讶道:“好东西!你做花子,怎得有这东西?必是偷的!”那一个人道:“他本不是个花子,他是过路的客人,被贼偷了,后又害起病来,流落在此。前日当被就是他,这自然是他带着的。”又一人接去看道:“必是偷来的,快赶他出去!”小厮们乱推乱搡的赶了出来,也不还他珠子。进忠气得没法,路旁人闻之也不服。忽听得人说道:“站开些!公子来牙祭了。”进忠候他下了轿,见是个青年秀士,向看门的道:“为何容乞丐在门首?”进忠忙跪下道:“小人是诉冤的,求公子救命!”公子道:“为甚事?”
  进忠细细说了一遍,旁人皆道实有此事。公子便进来向柜上人要珠子看,柜上人不敢隐瞒,只得拿出递与。公子看了道:“果然珠子好,叫他进来。”进忠入内跪下,公子道:“起来,这珠子可是你的?”进忠道:“正是。”公子道:“你这珠子是哪里来的?”进忠道:“小人也曾有千金资本,因连年失事,被困在此。这珠子是小人自幼手上带的,也是无奈才来当的。才柜上说我是偷来的。”公子道:“就是偷的,我们也不应白拿下来。我想你不若卖与我,还可多得几两银子。”进忠不肯,公子道:“你既不肯,就当十两银子与他罢。”
  进忠拿了银子,谢别公子,欢然出来,先去换些钱到酒饭铺内吃了一饱,思量算计,想不出个法来。忽想道:“我本钱费尽,又染了一身疮,与乞儿一般,纵走遍天涯也无安身之处,不如还归家去,虽受丈母妻子的气,到底还有些田房,尽还可过活,只好忍些气回去。”为是一念,乡心又动,便去买了些布回庙中来。途遇玄朗回来,问道:“这布是哪里的?”进忠一一告知。玄朗道:“既有家,自然回去为是。”进忠便把布送到成衣铺里,做了几件衣服,又买了头巾鞋袜。
  谁知众花子都知他有了钱,便来拉他去吃酒。进忠的银钱都收在玄朗处,遂说道:“身上半文俱无,不好去得。”众乞儿道:“我们请你,代你饯行的,不要你出钱。”进忠推脱不得,只得同去。吃了一日酒,回来置备,不数日收拾停妥,来辞玄朗。玄朗道:“看你一貌堂堂,正在壮年,定有进步。你的银子我已代你都夹碎装在搭包内了。”又把件蓝布道袍、零用钱一千文与他,又分付道人备饭与他。次早吃了,走到方丈,叩谢了老道士与玄朗,又谢了道人,洒泪而别。
  背上行李,慢慢出城来,及到人家尽处,早有众乞儿在此伺候着他。他要从大路走,众人却拉他走小路,道:“这条路近多哩!咱弟兄们有壶水酒代你饯行,管你到家得快。”进忠被众人拉得没法,只得同着走了一会。只见前面一道大河阻路,众人搀着进忠到柳阴下,将几罐子酒,荷叶包的菜拿出来,你一碗我一碗,把进忠灌得大醉睡倒。众人动手把他剥得赤条条的,抬起来向河心里一掠,大家分散了行囊,飞跑而去。
  那水急如飞箭,一个回旋将进忠送到对面滩上。那滩上有两只狗在那里,忽见水里推上一个人来,那狗便走来,浑身闻了一会。那进忠是被烧酒醉了的人,又被水一逼,那阳物便直挺挺的竖起来。那狗不知是何物,跑上去一口,连肾囊都咬去了。进忠醉梦中害疼,一个翻身复滚下水去,一浪来打下去,竟淹得晕死过去了。正是:
  可怜半世豪华客,竟作波中浪荡魂。
  进忠被水淹死,一灵不冥,远岸而行,走到一个隘口,见有一条路亮,一条路黑,路上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