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许知府道:”颜太守已参去了。“汪公子道:”颜太尊是削夺而去,我父亲也只该朝廷削夺,何致为内官拘系,并且累及妻孥?即内官贪婪之性无厌,老大人也该兴狐兔之悲,‘昔为座上客,今作帐下虏’,于心安乎?“许知府道:”本府非不怜恤,只因内里将这事著落在本府身上,如今推托不去!“公子道:”当日能如颜太尊以死相争,也不致有今日。自图升转,遂杀人以媚人,其如良心天理何?“
  许知府原是心中有毛病的,被他一夕话触著心病,大怒起来,要把他收监。
  汪公子道:“何须如此,我走到哪里去?老父病危,已命在旦夕,岂能远去?”随讨了保归署。
  次日,许知府申详盐院,把文书做坏了。监院咨了抚院,行文到他原籍将家产抄没,变卖完赃。可怜汪运使历任四十余年,所积俸薪并房产田地变尽也不到一半。那地方官也只知奉承宦官,那管人的生死。可恨这一班狐群狗党,依声附势的害人,把汪运使仍旧软禁,汪公子只得往附近江浙相识处挪借,不题。
  许知府又寻到两淮商人,照盐引加派,轮千累万。那些盐商连年被需索余盐的银子,预借过十数年,盐又阻滞不行,本多利少,支撑不来;又遇见这件事,无中生有的硬派,追比不过,只得纳些。还要加平重火耗,原派一千的,见他完的爽利,又吹毛求疵,或勒借弄得个不了。众商情急,只得全家搬去,撇下许多大空屋来,门上都贴了帖子,上写道:“此房为完钦币,急卖。”到处皆然。把一座广陵城,弄做个破败寺院一样。但只见:
  朱楼复阁隐颓垣,却有东风为锁门。
  几树好花消白昼,一庭芳草易黄昏。
  放鱼池内蛙争闹,栖燕梁空雀自喧。
  回首可怜歌舞地,只留明月伴苔痕。
  许知府激走了众商,止追出一小半来,又只得拿经承书吏来比追。这些人平日虽用过官钱,但弄到手,都嫖赌穿吃花费去了,哪里积聚得住?况内中还有死绝逃亡的,也有把钱捐官做去的,凡出仕的,都行文到任所提来,死亡的捉子孙追比。现在也有富的,也有赤贫的,都也派千派万。起初变卖产业,共也追不上几千。过后寄监追比,把运司府县几处监都坐满了。逢期都提出来夹打,比过几限,也追不出些须来。许知府叫他们扳出些亲戚来,又追不起,于是因亲及亲,兼及朋友邻里。竟还有素不相识的,也扳来搪塞。
  你想那些穷百姓,一两五钱的怎么凑得起许多来?又著落卖妻子完纳。可怜人家少年恩爱夫妻,也不知拆散多少!依旧无多,又没法再追,只得又把当日曾卖过房产与人的,再追买主,半价入官。起初还是产业、家伙、物件,后来连娶儿女的,也都有拔根杜绝。把些人家都弄得水穷山尽的,还不得丢手。并且拿房产变卖,又没人敢买。连乡农殷实的也诬扳他数千,家产立尽。
  犯人牢里容不下,连仓里也坐满了,扬州城里的人少了大半。许知府又想出个毒计来,真是丧尽天良!竟把这班人的妻女拘来,拣有姿色的著落水户领去完价。那些水户落得便宜,只可怜那些妇女,也有好人家的,也有贞烈的,投河、坠井、悬梁、自刎者不一而足,不知逼死多少!天理何在?正是:
  一朝飞祸起萧墙,忽若杨花委路傍。
  不惜此身作秋叶,肯随浪逐野鸳鸯。
  也有些软善的,起初还羞涩,后来也就没奈何,只得顺从了。这正是:
  身世漂流产业荒,向人强作倚门妆。
  含羞坐对窗前月,一曲琵琶一断肠。
  可怜把个扬州繁华之地,直弄做个瓦砾场。又凑起有一二十万解去。许知府又思量要脱身,将此事委江都、泰兴、兴化三县追比,他却假托上省到抚院处挂号,竟私自逃走。三县知这个风信,赶至徐州追回。没奈何只得备些厚礼,差人上京,求倪文焕向魏监处求宽限。又求他儿子的家书,谆嘱差人,星夜进京。文焕收了礼,看过家书,未免也动怜悯桑梓之心,随到魏监私宅,将家书念与忠贤听,说扬州之事不妥。魏监差去缉事的人回,也是如此说。
  忠贤才叫李永贞来计较,永贞道:“恰是追急了,恐其生出事来。如今且将二人唤回,宽下去不催他,自然安静。只把汪运使问个轻些罪儿,再处。”忠贤应允。
  只见门上传来塘报来道:“袁崇焕保守广宁,建立奇功。”遂密差人吹风兵部,归功于他。各部也只得循例,题请礼部题本,请撰给券文。工部题本,奉旨发银一万九千两造第;户部题本,奉旨著给田七百顷。魏良卿又晋封肃宁伯,岁加禄米,举朝谁敢违拗?惟有礼部尚书李思诚道:“目今国家多事之秋,有死戎事而不封,立大功而不赏者。袁崇焕奇功与他何干,怎么便要封伯?若画了题,岂不被天下后世唾骂?”司官屡次说堂,李公都按住不行,意图引病抽身。忠贤衔恨。许显纯亦以选妃宿怨,乘机献媚,谋陷思诚,说道:“厂中正有件事,系道员邱志充差家人邱德,带银入京谋内转的,被番役缉获。因他是求崔二哥的,所以至今停搁监禁。只消分付能事的番役,暗嘱邱德,叫他审时咬定是投李思诚的,既为崔哥洗脱,又可把思诚逐去,岂不是一举两得么?”忠贤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