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类聚,统没有正经。便是赫赫一时的阮佃夫,也是从小吏入位,由主衣得充内监,为了废立子业,预谋在先,因此宋主彧即了帝位,竟骤得封为建城县侯。后又以从军寻阳数月,更得兼官游击将军,出身原是卑微。所以清玉唱那无赖曲儿,佃夫并不为忤,反也称赏。清玉的曲即终,散骑侍郎杨运长,效了几声鸡鸣犬吠,倒也效得逼真,众人不禁哄堂大笑。
  小怜更是笑得钗横鬓乱。大家胡闹了一阵,接着便有拍马的官儿一个个献出身手。也有舞一回剑,也有玩一套拳的,更有轻弹琵琶的,低唱“晓风杨柳月”的,还有曼吹笙管“江城五月落梅花”的。总括一句:无非各尽所长,竞献其能,博佃夫的宠姬一粲是了。
  众人正在欢乐的当子,蓦地忽闻一声响,忙抬头看时,众人不由暗暗吃惊。原来一声响的里面,却是佃夫的一只心爱的玉杯,被一个侍婢斟酒时一不留神,碰落在地跌得千分百碎。
  佃夫见玉杯碎了,好不心痛,他对于其他的金玉锦绣皆视同粪土,独有此杯,因斟酒在内,任凭雪飞三尺,怎样严寒,杯中的酒儿,终是温度不减,因此佃夫视作奇珍。平时不轻易使用,今夕因小怜寿辰,才肯取出,哪知竟被侍女跌碎,怎不叫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正是:平空忽碎连城宝,顿使奸枭怒气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昏暗连绵大臣窃柄威权逼迫幼主离宫
  话说阮佃夫因使女碰碎了玉杯,当下勃然大怒。便拔出腰间佩剑,举手挥去,剑锋正要到使女的颈上时,王道隆高呼:“杀不得!阮公住手!”佃夫见道隆替使女求情,好生诧异。
  便收回宝剑,盛气问道:“王公有何见示?”道隆道:“今日为袁夫人寿诞吉期,不宜以一时的愤怒,杀死使女,在宴饮的时间似乎不利,还请三思。”佃夫听了,果是不错,便叱使女道:“今夕暂时饶了你,隔日再取你的命儿!”那个使女已是死在头上,道隆片言,便救了她一命,当时便含泪退下。还恐到了明天,佃夫依旧要杀她。哪知佃夫过了一晚,怒气平息,便也忘怀了。当下佃夫虽未将使女杀死,碎了玉杯,一时不免怏怏。那般知趣的贺客,即纷纷告辞。佃夫也觉疲乏了,遂散宴归寝不提。
  且说宋主彧日夜荒淫,身子不免日亏,便时时患病,偏是他又起了疑心,以为这般多病,是被杀死的鬼魂缠扰。即将旧时的湘东王府第,拆改建成了一座大寺,题名湘宫寺。倍极华丽,费用钜万。落成的那日,他便排齐了车驾,率领六宫后妃一同齐赴湘宫寺,进香祝祷,祈求神灵暗佑,驱逐鬼魂。他也不想想:像他这般的荒淫残忍,即使神佛有灵,早已上干天怒,还肯暗佑助暴不成!因此他进香之后,还是灵验毫无,依旧的病魔侵寻。不多时日,已是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在理,他到了这个时候,早好息了猜忌深刻的恶念,安心静养,他偏是不肯,觉得渐渐自己要保不住了,太子年稚,不能够亲自临朝,朝事势必由王皇后临朝听政。扬州刺史江安侯王景文,为皇后的长兄,必进位秉权,易生不稳的事情。一旦异图发作,稚子难保。他便想在未曾去世之前,先剪除了王景文,免生后患。
  当下特书手敕,遣人送至景文府第,呈与景文。这时景文正与一客奕棋,见有敕至,即启敕视毕,仍置局下,复与客相奕。待至一局棋终,收拾了棋子,景文始徐徐取出宋主手敕,与客观看道:“今上赐我自尽。”客大惊失色,景文却神色自若。自书一启致谢,交与来使,从容服毒而死。使人返报,宋主彧才始安心。
  是日晚上,他在睡梦之中,恍惚有人语他道:“豫章太守刘愔谋反,速加预防。”宋主彧梦中惊醒,再也睡不平稳。待到了曙色一现,便发使持节驰至豫章,将刘愔杀死。从此宋主彧的病势,益发沉重,心神不宁,疑虑百出,渐渐神经错乱。
  到了黄昏深夜,不时的见神见鬼。道有无数的冤魂索命,常从梦中惊醒,高呼饶命。他到了此时,也是无法可施。特将泰始八年,改作了泰豫元年,暗取安豫的意思。又命宠妃陈妙登,到湘宫寺中,日久的祈祷,偏是神佛无灵,冤鬼益厉,不时呓语连篇。
  到了最后的一天,宋主彧却稍微清醒了些。自知不起,便叫尚书令袁粲、仆射兼镇东将军郢州刺史沈攸之、荆州刺史蔡兴宗,命加桂阳王休范为司空,褚渊为护军将军,刘腼为右仆射,诸人一同入宫,面受顾命,嘱共辅太子。褚渊素与萧道成相善,便荐萧道成于宋主,称其贤良,足当大用。宋主彧乃加授道成为左卫将军,共掌机事。到了那天晚上,宋主彧便一命呜呼了。年只三十四岁,在位共八年。于是太子昱遂即帝位。
  袁粲与褚渊左右辅幼主,嫡母王氏,为皇太后。生母陈妙登,为皇太妃。那时的宋主昱,年只十岁,已经有了一个妃子江氏,也妻以夫贵,受册为后。一对小夫妻统治内外,怎生能够?朝中仍是阮佃夫、王道隆专政,袁粲与褚渊是奈何他们不得,只是勉力维持。
  总算太平过去了两年,到了那年的五月,偏是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却妄动干戈,兴兵犯上。
  自寻阳出发,直向大雷。于是宋廷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