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韩f定冑亲自问道:“你是梅挺庵之子么?”徐魁跪下道;“是。”韩侂冑道:“你父亲获罪圣上,自取杀身之祸,为何反怨恨我?发愤读书,伤痛父亲,思量报仇么?”徐魁答道:“父亲直言抗谏,冒渎圣上,君赐臣死,理之当然,何以归怨大人?至于愤志读书,乃秀才本分,思念双亲,人子天性之常。大人岂可误听匪言,致陷无辜。”韩侂冑沉吟了半晌,欲要杀他,又无罪状可按,只得发向天牢监候。徐魁拘囚异乡,并无亲戚看顾,亏了狱官,姓李名灿号焕文,是一个贤人而隐于此做好事的。那狱中打扫得洁净,并无秽〔污〕之气。不许禁子们殴骂罪犯,扎诈使用。凡遇冤陷官吏,虽不能替他伸冤理枉,却十分周济,所以监内罪犯,个个受他恩惠。像当初于公之治狱,后来也兴驷马之门,这是后话。
  且说李焕文看见韩府发下梅公子,明知无辜被陷,况钦敬他父亲梅挺庵是尽忠死的,愈加看顾,那衣食二字,亏他周济,自不必说。所以徐魁在监,并不曾吃苦。只是梅公子又到何处安身,后来如何?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哭穷途遁迹灌园 得乐地权时作仆


  长松径折小溪头。
  班鹿胎中自布裘。
  药圃茶园为产业,
  野麋林鹤是交游。
  云生涧户衣裳润,
  岚隐山厨火烛幽。
  最爱一泉新引得,
  清冷屈曲递增流。
  话说梅公子,孤孤凄凄,弄得无处藏身:思量起前日程松请见,托疾拒他,毕竟为此起的祸端。虽亏徐魁挺身代去,但庵内如今栖依不得,倘被人觑破,遗累非浅。园觉劝他披剃出家,随我们出去念经拜忏,又无人认得,倒可安身度日。梅公子心中想道,“舍入空门,乃男子的尽头路,四大皆空,五蕴非有。我这一腔愤憾,教我一时怎能解脱?若多像我之志灰意冷,则从来英雄困迪,岂终身湮没而不彰,奸豪逞肆,岂奕世长享而不败耶。天道福善祸淫,自然不爽,必无一往而不返之理。还是寻个所在,变姓易名,另图个出身日子。”左思右〔想〕,忽念着赵汝愚,一向亏他周济,莫若通个消息与他〔得〕知,或有救我之策。于是连夜修书,央求园觉送去。园觉正怀着鬼胎,巴不得梅公子别寻头路,连忙动身到赵家来。门上进去报道:“嘉兴万寿庵师父求见。”赵汝愚知是梅公子那边来的,忙出相见,揖过逊位坐定。赵汝愚道:“敝年侄连遭颠沛,多蒙师父照拂,老夫深感五内,敝年侄近日起居好么?”园觉道:“有要言奉告,容到密室书斋,方好具陈。”赵汝愚引园觉到书房内,吩咐家人备素饭伺候,有事呼唤方许进来。遂掩上了门,二人坐定。园觉将程松请见,梅公子托疾拒他,以至行文书提解,亏徐魁捐躯代去的话,细细述了一遍。然后将梅公子来书送上。赵汝愚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大惊道:“不意又遭此奇祸,难得徐魁这样义仆,忠义出在一门,真千古仅见。”于是拆开来书,看罢,道:“我这里是住不得,走漏风声,连老夫也不便,如之奈何?”踌躇了半晌道:“为今之计,只好改名换姓,潜隐他乡,再作区处。老夫有一个敝连襟,住在扬州钞关门外,姓冯,表字乐天,曾做过刑部尚书。因见朝廷多事,见机隐去。造一个好园亭,朝夕谈道捧经,真个静以自娱。待我写一封荐书去。”赵汝愚说到此处,住了口,又作踌躇。园觉道:“老爷为何不说了?”赵汝愚道:“想来我认他甚么人好,认了门生故旧,彼处宾朋往来,不免窥破。莫若将梅公子认为我家义男,他自然收用,权充洒扫之役,暂避目下之厄。望得朝廷清正,拨云见日,那时便可脱颖囊中,自有个显志立功日子,如此方为万全。但是他少年心性,只恐耐不得。”园觉道:“老爷计策固是妙极,但梅公子为人,素性高傲,即今之祸事,也从傲上宋的。一个按台老爷,尚以为奸党不屑就见,如何肯俯充奴仆下役。”赵汝愚道,“这个全赖师父,将吾言去开导他。大凡士人立身处世,有个常变,有个经权,孰不知一言一动品行攸关。敝年侄之不屑老程松,看一时操守为重,而吉凶祸福,有所不讨。那知就去见他原不妨的。阳货权奸也,孔子未尝不往见。今敝年侄遭此陷害,只辱其身,未尝亏其行,不过一时之浮云蔽日耳。日后之干功立业,正在于此。古来徐孺子磨镜南州,伍子胥乞萧吴市,后来复仇报怨,耐得一时权变,方不失千古经常。居常守经,遇变行权,千古圣贤所不免也。今日敝年侄处变自当行权,若以前日不屑见程松之傲气移于今日,惜小耻而误大事,此拘儒之见,岂大丈夫所为哉。”园觉听了这一番议论,大喜道:“原来三教中,推儒教为首尊,实实有惊天动地的经济,不像释教一味幻空,所以忠孝节义的大道理,全赖正人君子主持于天地之间。前日梅公子不肯去见程老爷,贫僧怪他年幼不谙时势,深为叹惜,今因此招祸,愈觉不平。谁知若无梅公子耿介之操,而纲常名教几希绝矣。闻老爷之言,顿开茅塞。梅公子得老爷的书,贫僧再将老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