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阁老夫妻知他逗气,却都不解,便当女徒弟面,打开那绫子看时,见每疋里头银子,原封不动,方始省悟。阁老笑道:“你师父一百两银子尚不能消受,那有福气做一品夫人。”
  便取出了一半,把五十两付女徒弟道:“拿回去与你师父,多了怕他承当不起哩。”
  女徒弟回庵,把那话对月英说,月英呆了半晌,叹口气道:“我好命薄,却怎这般颠倒。”
  后来王老爷竟不再出去做官,和月华百年偕老。子孙都是做大官的,后人有诗单诮月英道:
  
  富贵荣华也解争,谁知到口未谙吞。
  让人不见人称颂,落得千秋丑诋声。


  
  


第七回 遇贤媳虺蛇难犯 遭悍妇狼狈堪怜



  
  今日姑,旧时妇,也曾他人檐下低头过。倘遭雨暴兼雷怒,你在当年,抱痛无门诉。幸这番,高堂坐,异姓孩儿向你膝前舞。怎忘却身尝苦楚,放出毒来,没有些活路。

  从来说:不痴不聋,难做主人翁。为父母的,就是儿子媳妇,果然不能孝顺,也要好好的教训他,见仍旧不肯改时,也不要用打,用骂。就是用打用骂,打骂过了,仍需要好好的教训他,这才是做父母的道理。那有好好的儿子媳妇,却只管到豆腐里去寻取骨头。还有一班没见识的,道儿子是自己产下,总是好的,却只在媳妇身上,去求全责备。分明一个赵五娘,倒算做了极不贤的忤妇,他一时做你媳妇,怕不受了那番磨折,却是天地祖宗,都不快活,也定要再把个果然忤逆的,来叫你试尝滋味。
  明朝万历年间,湖广长沙府地方,有个姓李的,叫李右文,是个秀才。娶妻黄氏,生下两个儿子。大的名唤成大,小的名唤成二。
  那年成大有十八岁,兄弟成二,也有十岁。李右文病起来死了,遗下些田产,尽可过得。等到三年服满,黄氏与成大娶了个媳妇胡氏,小名唤做顺儿。
  那黄氏性情,极是凶悍,李右文在日,不知受了他多少苦。这番做了个婆婆,便把那挟制丈夫的手段,来凌虐媳妇。
  顺儿是个极有妇德的,性格温和,诸事不曾有半点违拗。
  黄氏见他低头伏小,倒越发放出大势来,百常日子,从不曾和颜悦色对了他,只是气烘烘一副讨债面孔;也并没有好声口,动不动骂上前也不知是什么来由。
  顺儿却毫无怨,只是一团和气,守着他做媳妇的规矩。每日清晨,天色还未大明,便梳好了头,打扮得端端整整的,到婆婆处,问夜来可好睡。
  一日,正值成大感了些风邪,发了个把寒热,黄氏见顺儿妆扮了来问信,骂道:“平日间,只管浓妆艳抹了,去迷弄丈夫,害得丈夫生病,如今还是这般打扮得妖妖烧烧的,可不是要催丈夫死了,却再嫁人!”便骂个不住。
  顺儿见婆婆这般动气,到了明日,便头也不敢梳,簪珥也不敢插,穿了件随常衣服,去问安。
  黄氏见了,越发懊恼,道和自己斗气,便拍着胸脯大哭。又把头向壁上撞去怨命,慌得顺儿没了主意。
  那成大是极孝顺的,便把妻子揪住头发,痛打一顿。黄氏方才息了些怒。从此愈加怪恨顺儿。
  顺儿每日里婆婆长,婆婆短,恭恭谨谨去奉事他,他总道不好,绝口不与顺儿交谈半句话。
  成大见母亲这般不喜欢顺儿,便移被褥到书房内去睡,日里也再不走进顺儿房去和他说一句话,不过要顺母亲的意思。
  黄氏心里,却仍旧不爽快。一日,黄氏坐在中堂里,自言自语道:“为甚这般口渴,得杯茶吃便好。”
  顺儿在窗边替婆婆浆洗衣服,却不听得,黄氏便恼起来,道他不肯把茶与自己吃,骂个不休。
  顺儿慌忙丢了手内生活,去打火来煎茶,泡了一盏,双手奉与黄氏道:“婆婆,茶在这里。”
  黄氏接来,连杯子劈面掼去,幸得不曾打中他脸,可不头都破了,却已泼了一身。黄氏口里骂道:“谁要你勉勉强强去烧这茶!你这些人,倒索性没有了也罢,我眼里只是见不得!”顺儿那里敢分剖半句儿。
  成大在书房中,听见里头吵闹,走进来看时,黄氏还指手画脚在那里骂。成大便对顺儿道:“人家娶妻,专为奉事父母。你这般不能体贴婆婆,惹老人家动气,我还要你做什么。你快与我走罢,不要在这里了。”
  顺儿泪流满面道:“你可替我求婆婆,饶恕了罢。”
  成大并不回言,只叫雇在家中烧饭的张妈妈,送他回去。
  黄氏又在中堂内嘱咐儿子道:“他今日不肯去时,我便着你把他活活打死。”
  顺儿没奈何,只得同了张妈妈出门。他母家在湘潭,离长沙有一百里路。张妈妈去叫了一只认得的小船,扶顺儿下船去。顺儿在船里哭道:“我做媳妇,不能奉事得婆婆快活,那里还有面孔,去见爹娘。倒不如死了罢。”
  走出舱来,便要跳下水去。张妈妈慌忙扶住道:“小娘子,这个断然使不得的。你婆婆倘然有一日回心转意,少不得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