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佛。转到方丈,却是纸窗竹屋,风致悠然。小草名花,幽妍可憩。器具修洁,微尘不生。满壁斗方诗画,都是赞主僧道寂的。
  有道:百年老树知僧腊,一片明蟾映古心。
  有道:廿载远城市,一心横古今。
  有道:解到风旛缘著想,悟来明镜本无台。
  有道:慧从定里出,觉作世之先。
  魏推官看了道:“这老僧想是寂和尚了。方外高人,可以宾主礼见。”
  老僧谦让许久,侧坐了。须臾茶至,排列些果品点心,极精洁。相与谈些口头禅,彼此推重。总之做官的谈禅,见解已超俗人。和尚们也假借他,故此说得。坐久进斋,尽有远方之物,似出宿备。魏推官道:“上人禅林名宿,正直脱去俗情。适才烦僧行远迎,如此厚款,太厚了么?”侧边立著一个会捣鬼快嘴小和尚,答应道:“师祖平日不轻见人,礼数脱略。三日前,定中知大贵人将到。特差小僧前往城市,预备蔬菜。早间分付僧行,门外迎接,故此如此。”魏推官道:“寂上人,果然能前知么?”寂和尚道:“不敢。是小僧浪言。”魏推官也笑是鬼话。当晚就宿寺中,与寂和尚做个知己。寺中也就立个大檀越老爷魏,大红纸疏头。魏推官虽道他是鬼话,故意试他,回日与每次过往俱去探他,那迎款宛同一日。这次魏推官也去访他。到府,不过照例到府县衙门,查一查仓库,点一点人役,把罪囚过一过堂。凭吏书简几个矜疑的,听代巡开释。向府县正官,讨一讨佐二杂职贤否,并不好书吏应戒饬的,造册以候代巡奖戒。其时值张太岳母丧回籍,两院三司,都到江陵赴吊,魏推官也且回任。
  葫芦依样画,书吏枉奔波。谁是急公者,虚心为勘磨。
  回衙,不免理论日前未完事件。陈箎前已寻着单规,央他寻大分上。单外郎主张,千金过龙,可以无事。陈箎道:“魏四府闻得他不曾破手。若造次进去,一变脸,这番事体,越不好了。若没有贴体乡亲,不若寻张阁老公子。”单外郎笑道:“我做得与你做,是便宜你。张公子怕三千金不开眼哩!”陈箎见他说得是,就听他,将千金交与单外郎。单外郎乘官不在,先与管家讲起。管家道:“奶奶要得紧。奶奶应了,不怕老爷不依。”单外郎故意激他,道:“我见老爷甚是执法,怕奶奶也做不来。若做得时,万金也可得。管家小小也得个千金。”管家道:“缚牛自有缚牛法,都在奶奶身上。”管家去与奶奶说,果然一力应承。单规却将六百两送进与奶奶,管家加一六十两,说事的后手三十两。其余单外郎落簏。
  千金买出狮吼,三面好纵鸱鸮。
  魏推官到了衙中,傍晚两人吃了些酒。收拾方罢,那奶奶笑吟吟道:“做了年余官,今日才得一宗大财。”魏推官道:“你说我查盘回,带得这些折席程仪么?”奶奶道:“这样叫做大财?”就在袖中拿出陈箎一纸诉词,道:“这人拿银子六百两,我收了,你可圆活他。”魏推官道:“这人饶他不得,我正要拿倒他,立个名。”奶奶道:“图名不如图利,你今日说做官好,明日说做官好,如今弄得还京债尚不够。有这一主银子,还了他不成?”魏推官道:“官久自富,奶奶不要如此。”奶奶道:“官久自富!已两年进士,一年推官,只得这样。见钱不抢,到老不长,任你仔么,我只要这宗银子。”魏推官道:“这是谁拿进来的?”奶奶道:“天送来的,不要这等痴。你不要钱,你升官时,那男盗女娼的,却要你的。只问你,如今不捉几两银子还人,后边谁人借你?况且这事,别人已问明白了,你生事害人做甚么?”愤愤的只待要闹。
  虎心原自猛,豺性更能贪。那解名和义,唯知利是耽。
  魏奶奶也不拿出银子来看,竟自睡去了。魏推官叫过管家来,假狠道:“你这干奴侪,做得好事!是那人做下的?”都得了钱,只彼此相看,绝不做声。查那管门的要打,奶奶又跳起来,道:“你打我不得,借他打我么?”嚷起来,魏推官便不敢做声。要考问把私衙皂隶,又怕声张,只寻他空隙,道他不常川守衙,打了二十五一个,消气,闷闷的阁了几日。上司来催,没奈何,也只得照前问拟。那单外郎,要发卖手段,还要奶奶逼勒魏推官,把陈箎做个干净,龟子做个煞。自此陈箎高枕无忧,龟子延颈受戮。
  初无杀人意,奈擢杀人钱。落笔如矛戟,冤魂泣九泉。
  魏推官也因这节,怕奶奶又做出来。私衙关防甚严,酒也不甚出去吃。
  未几按院发牌按临武昌府,魏推官先期到府,将衙门封固,转头都塞了。叫本府知照二员,轮放水菜。又对奶奶说:“只可一不可二了。”奶奶道:“真穷鬼,真穷鬼。且看。”出门,将门上著实吩咐一番方去。只因魏推官原是本分要好的人,因这事觉得违心,又怕人知道,心中抑郁。将近圣寿寺,巴不得一步跨上岸,与寂和尚一谈。不期转过林子,并不见钟响鼓乐响。到了寺门前,亏得一个小沙弥看见,忙去叫时,走得几个来接。也有只带搭子,没有僧帽;也有著得短衫,不穿偏衫。赶上来,香棒儿也拿不及一根。到方丈,桌上灰尘堆满,椅子东一张,西一张。寂和尚摸了半晌才走出,连道失迎。草草吃了些茶,到晚吃斋,也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