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岩道 :“不曾开看。”众媒婆道“蒋相公,你快打 开看看,只怕已被他脱骗去了。”蒋青岩忙去开了拜盒,看时,不觉失声道 :“呀!好怔事,怎生却是两拜盒鹅卵石了?”众 媒婆听了道 :“如何?已被他骗了去了。”蒋青岩道 :“奇哉、奇哉!银子事小,我倒不信那骗是个甚么法儿,便会抵换得去?
  我前日拜盒放在桌上,并不曾转身,不过只作得几个揖,那两个骗子又不曾近我的拜盒,怎得到手?此事真叫我解不出。”
  众媒婆笑道 :“是了,是了,前日同相公作揖,可有许多人么? ”蒋青岩道:“正是。”众媒婆道 :“可是那些人同相公作揖 之时,一个未完、一个又上,口中唠唠叨叨,一个揖作到底下半晌不肯起来么?”蒋青岩道 :“你说各不差。”众媒婆道: “相公,你作揖之时,便着了他的手了。那就叫‘地皮遮眼’ 之计。只怕那时连盛管家也被他弄到一边作揖唱诺哩!”蒋青岩不觉笑道 :“你一发说着了。这苏州的人心怎生这般奸险? 于今料无追寻之处,且去看你们说的这个女子如何,再作道理。
  ”
  却说那院子和伴云在旁听了这一晌,又见银子被人骗去了,两人气得眼睛睁得灯盏般大,院子道 :“相公,难道白晃晃的 五百两银子被人拐去,就罢了?小人们从少跟随老爷,哪一样事体没有见过?只有我们骗人,何尝被人骗我?于今这两个骗子,他既在这苏州做把道儿,料不能远行,待小人去访一访,若拿住他时,也替后来人除了一个大害。”蒋青岩道 :“这苏 州地方广大,你一个人到哪里去缉访?料那五百两银子也坑我不了,我于今便鸣之官府,拿那骗子也非难事。但事有缓急,且丢下,干正经事要紧。”院子道 :“相公虽然量大,小人却 气他不过。待小人去城里城外去缉访,伴云跟了相公相亲。”
  蒋青岩道 :“这也使得,只不可胡乱赖人!”院子领命,摩拳 擦掌去了。众媒婆也催了蒋青岩同去相看女子。伴云随轿出了门。半日,相了几家,都不中意。回到寓中,吩咐伴云将两个拜盒的石头倒了,自己在房中闷坐,想道 :“我前日带来的银 子,所余不多,眼下便有看得中意的,也没有银子买她。我临出京之时,岳父曾向我说:若要银子用时,可到家中去取。我于今须急急到家中去。一则送家信与三位小姐,二则取些银子再往维扬去寻觅佳人。”
  不说蒋青岩在寓中闲坐,踌躇算计。且说那院子自早间离了虎丘,到城内城外放眼井耳,细细缉访。不时却走得肚中饥了,到一个饭店内吃饭。那店官听得这院子的声音不是本地,因问道 :“客官,人从哪里来的?”院子道:”我们是建康人, 住在荆州。前日从京中回来,从此经过,被你们这边的骗子骗了许多银子去了,于今只得来城内缉访。”店官道 :“我这敝 地的骗子最奸。既被他骗去,你一个外路人往哪里去缉访得着?
  ”院子道:“不难,不难!那骗子的姓名我都知道,我四外去问,也要问着他。”店官道 :“那骗子叫甚名字?”院子道: “一个叫做邦子玄,一个叫做脱太虚。”店官闻言,把舌头一 伸道 :“呀!这两个是有名的神骗,他此时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客人,倒不如回去罢!”院子只是摇头。将饭吃完,到柜上会钞,向腰间取出一个银袱。银袱内约有十余两散碎银子,平了饭钱,走出店门。只见旁边立着一个人,头戴旧毡帽,身穿纳袄,脚踏草鞋,望着院子悄悄说道 :“大叔,可是要缉拿那脱 太虚和邦子玄的么?”院子道 :“正是、正是,你敢是知道那 骗子在哪里么?”那人道 :“我闻得那两个骗子在一个所在, 只是那骗子利害,大叔肯谢我几两银子,我才同去。”院子那里肯放他脱身,忙忙扯住道 :“不要去,我买饭奉请便了。” 那人也不推辞,便同院子到一个荤饭店中,尽吃了一饱,一同起身。这院子跟了那人转弯抹角,不知要往哪里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青溪醉客曰:
  蒋生不辞劳苦,不避风波,一力担当,虽曰情之所使,实另俱一片热肠,非今之畏难避患者可比。
  《蝴蝶缘》卷之二终






第九回 赠寒衣义女博新欢 看花灯佳人遗密约

  词曰:
  生怕风霜劳远客。特检寒衣,捎去添温热。相见有情辞不得。楼头共绾同心结。
  此去暂时成间别,几日扬州,正值观灯节。灯下忽逢前世孽,佳期暗约同欢悦。
  — — 右调《蝶恋花》
  话说蒋家那院子同着那人转弯抹角走了许多路,将到盘门,那人指着一个浴堂说道 :“大叔,这个浴堂今日新开,里面绝 清的香水,我做个小东,请大叔洗过浴去。”院子道 :“恐那 骗子去了。我们且去拿住他,改日再来。”那人道 :“不妨、 不妨!那骗子今日饮酒,此时尚未到哩!”院子闻言,便放心同那人走进浴堂。
  那浴堂内果然洁净。每人一个衣柜,衣柜上都编成号数,又有一根二寸长的号筹拴在手巾上面。凡洗了浴出来的,那掌柜的验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