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言谅非虚语。”说罢,又大哭起来。远思道:“不必忧伤。你这般热肠全友,天岂有独奚落之理。宁耐数天,定有美报。”远思叫快传云板,请夫人迎接张夫人,并来拜见鲁爷。相见已毕,各各惊喜,独倚妆下落尚尔杳然。惟恐丽卿伤怀,遂口占一律,聊志聚散。诗曰:舟栖愁绝处,寥落盼孤寒。
  日尽天逾远,形单路不禁。
  花案奇闻·
  隔墟烟带晓,近峡气层阴。
  病骨他知否?江流泪落襟。
  易水本意南行,因想文娟、弱芳梦中之言必有灵验。若果倚妆不死,断不远在他方。不若且送文娟至山东,交付张郎。
  我今在此得遇文娟,或者张郎在彼得遇倚妆,也不可知。这也是易水一种情痴妄想,无聊之极的帐目。因此当日别了梁公,仍回故道,复至山东。心中却是十分抑郁。眼见得文娟、弱芳都有着落,偏我倚妆镜花水月。以此一路凄凄,更难排遣,不觉染成一病,闭眼开眼,睡里梦里,心中口中,行着坐着,除出倚愉两字并无替换得她。正是:天下有情人,不解相思味。
  思君不见君,明月芦花夜。
  将及半月,到了滋阳。又张接着,喜出望外。易水因卧病在船,不能登岸。当初易水的会试本房,系山东兖州人。因前年差满回京,途间得了这梦,恰好救得一个女子。因自已不曾得生儿子,就收留他做了女儿。后来升任京堂,适值会试分房,取中首卷,就是易水。几番见他独自一个,并无妻室,思量把这女儿许他。及查他的齿录上,又刻着个曾聘二字,却是疑心。
  若说曾聘,必定是有家的了,如何不开注某氏。只因他刻了这两个字,故此不便提起。今闻他特至山东,因病不能拜谒,必须亲自看他。京堂公来到船里,家人禀复道:“家爷卧病在床。”
  京堂公道:“不消惊动,待我自已进舱一看。”只见易水偃然在床,房中并无一物,桌上只供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亡妻倚妆之灵位”,侧边又添注一行小字:“孝夫余梦白奉祀”。
  京堂公吃了一惊说道:“好奇怪,倚妆、梦白都为花菜一事,是那年老夫勘问过的,却与鲁生甚么亲知,竟将此木主供养在他的船中。那京堂公见过易水,不便问及此事。回去说与太夫人、夫人、女儿知道。这桩奇案,却难明白。倚妆心里自明,方才晓得丽卿已到京中,毕竟为我寻访消息。但不知与鲁公有甚瓜葛,把我设立牌位,在他的案头。又不知他几时闻我的死信。不知不觉忍不住了,哭将起来,却被京堂公听得,叫出女儿问她原故。倚妆明晓他就是原任巡方,抵死不说,将些闲话支吾。京堂公一时恼怒起来,毕竟要追究根由。倚妆谅也瞒他不过,把前头的事体一一告诉,只求饶死。京堂公心里想一想道:“我当初原不过一时执法,把焦彦贵死于杖下,已置余党于不问。他们如何就是这般惊散分离,以至于此。况且倚妆在我跟前已经三载,颇称淑顺。就是梦白,也不过书生孟浪,不为大伤风化。且我又因此得了声名,未尝有损于我。既是倚妆原与梦白有约,老夫亦可主婚。但不知梦白现在何处?鲁生与梦白是何亲属?却不明白。我明日再去探望鲁生,就将女儿亲事说起,看他怎的回复,再作道理。”
  京堂公次早又到易水船中,着人通报。易水扶病迎接,请进舱里。京堂公慰问已毕,就把女儿亲事,挑口问他。易水只是低头流泪不复,京堂公说道:“贤契不言不语,却是为何?
  老夫有一疑案,当与贤契决之。老夫向年曾在苏州巡方,拿一起花案公事。老夫以为此必多情豪举,不甚深求,只将滥叨名器者聊示薄惩,他无苛政也。昨见贤契案头,有这两人名姓,不知那余梦白与贤契是亲是友,有何关切?倚妆现在京中,何以就说她死?想贤契定然晓得,望乞为老夫解疑。”
  易水虽老早知他就是前日的巡方,今又听得说倚妆现在京中,不觉十分喜动颜色,欢生眉宇,暗想道:“他如今是我的座师,我又是他一个翰林门生,我就对他说出真情,却也无甚利害。”说道:“梦白与门生却有一面之识,倚妆已经溺水身死,老师何以知她还在京中?”京堂公也不回他,又问道:“老夫还有一件疑心,一发说明了。老夫见贤契两次来都,并无家小,只道尚未议婚。及查阅齿录,已刻曾聘。但是既聘,何以不注写某氏?既有人家,何不完娶?即或中断离群,岂乏丝萝重结?何以独枕寒衾,甘心孤零?老夫不能代为之解也。”
  易水闻得此言,不觉涕泪交集道:“门生今日之病,已入膏肓,便与老师说明,想亦无事。当日之余梦白就是今日之鲁昭也。门生自从冒犯师台,惟恐祸将及已,故此更名易姓。倚妆即门生曾聘之妻室也,只因流浪出外,失水身死。她系女子,尚能为门生守节。门生乃堂堂丈夫,反不能效一女子。倚妆既不能复生,门生亦决不可更娶。宁可斩余门之宗祀,并不敢负彼恩情。”口里不曾说得完,已放声大哭。
  京堂公惊道:“且慢,且慢!若据贤契如此说来,那倚妆抱恨中流,贤契含伤旅邸,从前罪过都在老夫一身了。今贤契既是身擢巍科,官居翰苑,岂不闻孟子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