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欲开言,忽见外面一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奇怪!了不得!”大家都吓一怔。不知因着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卑说黛玉正要开言告诉,忽见程忠跑进来,向舒姨娘道:“奇怪得很。方才这道姑同着侍女出去,我们连忙上前招呼,说去雇轿子来。那道姑不会应,走出大门,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不是奇事广那舒姨娘道:“吾正在这里问小姐哩。”黛玉道:“这并不为奇。这道姑原是仙子,我病中见他来拉着我,便送我到这里。坐着一辆鸾车,在半空中走的,约莫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我却并无行李,亦并无别人护送。”因将病中一起情形大概说了一遍,舒姨娘啧啧称奇,因道:“想来小姐亦是个仙子临凡,敖尔仙人如此关切。将来小姐必有大福气的。”黛玉道:“我的兄弟呢?怎么不见?”舒姨娘道:“小姐你怎么晓得的?”黛玉道:“是仙姑说的。”舒姨娘向程忠道:“你派人到学里去,请少爷告个假回来:就说京里的大小姐回来了,不要说别的。你亦嘱咐家人们不要乱说,惹人诧异。”程忠答应出去了。舒姨娘道:“小姐不知,我们从前姊妹四人。老爷太太恩典,都是极好的。惟独待我更好。”说着一面将帕子拭泪,一面说道:“那年小姐进京去了,老爷的意兴便是一年差一年,常常说着小姐年幼,身子又单薄,虽然外祖母爱惜,究竟不比家中,不知住得惯住不惯?我说:‘老爷既然忆着,何必大远的送去?’老爷说:‘其外祖母来接,我又不好不叫去。又闻得他家有个衔玉儿生的孙子,比小姐年纪大一岁。这人是个大有来历的人,将来必有好处。若得亲上做亲,也了却吾一番心事。然这话要等他们说,我自己不能先说,不知究竟是怎样?”后来老爷身上不舒服,自己起了课,向我说:“我是不久了。你们眼前四个人都无子女,我家中又无嫡亲子侄,将来作何依靠!不如趁此各自散了罢。”我当时不肯,就说:“我现在怀着孕。况且小姐现在京中,将来总有依靠的。”老爷说:“小姐现在依靠外家,岂能顾你?你虽怀孕,是男是女,能否长大,都不可知。我死之后,你如何过日子呢?不如你也回娘家去,还有母亲可依。你若念我恩情,等生下或男或女,养活起来,能得长成更好,不能,你再赶你的事。你年纪才十六岁,便再耽阁十年还不老。据吾数中看来,你怀的竟是儿子。此子将来必贵,你还能享他的福。但究系渺茫的话,不可不依事势而行。”老爷说了几回,吾总不肯。就将那三个姨娘,每人随身衣饰,又给五百两银子,各自打发去了。后来老爷总记挂小姐,是我再三劝着:“何不打发人把小姐接来,等老爷病懊后再去呢。”到了冬间,老爷觉得病重,随自己写了信,使人去接小姐的。去了几天,老爷把所有东西一一拣点,将书籍、、古玩等物留与小姐。一分与我,捡出老爷自己写的字幅扇子册籍几件,包了一包,说:“这个你收着,你要不忘记吾,见我写的字,就见了我了。将来生下的男女,亦教他认得父亲的手泽。”那时便立逼着叫吾回去,我死活不肯。老爷生气道:“你不回去,我死了,你一个年轻女人,并无一人照应。尽是些家人,这算什么。将来叫人造些丑话,连这个身孕也说不明白哩。”那时吾听了这话,明白老爷意思,即便答应,将行李什物带回娘家,自己仍旧进来伺候。有一日老爷向我说道:“我大约等不及小姐到的l你很有情义,你还随着我,我得你送终也罢了。吾死后,若小姐到来,你来见见他,把留下的东西交付明白,其余的话,且不必向小姐说,反叫他为难牵挂。将来若生下男女,长成了,再通知小姐;若不长成,就算罢了。”我说道:“此时既不告诉小姐,后来如何相信呢?’老爷道:“那不消虑,吾留下一张字就是了。”我说道:“为什么不要告诉小姐呢?’老爷道:“小姐依居外家,你若告诉了他,叫怎样处置呢!若要同你回家同住,贾府必不肯;单送你回家,家牛又无依靠之人。况且既知你怀着身孕,断不肯教你住在娘家的,这不是大家为难!万一生下男女,不能长大,那时候又怎么样呢?你守又守不住,回又回不来,不更苦了你了!’我听了这话,晓得老爷一番苦心,思算周到,故而小姐到后,我见了两回,总不敢提及。那时候小姐见我,亦落落寞寞,我体谅小姐怪我不该回去,故而厌恶我;欲待与小姐说明,又恐怕违了老爷的遗命,只得忍着。今年正在这里说,再过几年,琼儿巴得进京,要到贾府去找姊姊,说明前后情由,不想小姐从天上掉下来,、真是意外奇事,大约亦是老爷的灵感。”黛玉一面听着,一面落泪。听到此际,已是鸣呜咽咽的哭。

  舒姨娘起身自去开箱子,取出一大包东西来。丫头们说:“请姨娘陪小姐吃饭。”舒姨娘出至中间,让黛玉上坐,黛玉让了一回,只得坐了。吃完饭,茶毕,复到房中。舒姨娘指着桌上道:“这都是老爷手泽,小姐请看。”黛玉—边检阅,见是些纸扇册页字幅诗笺各种,也有人家书画,下了双款的,也有父亲自己写的,中间有一封书,上写着“黛玉大女手览”。黛玉展开,认得是父亲笔迹,那眼泪滔滔滚滚的下来。看那书道:


  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