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境。”湘莲道:“清问师父何以尚居人间?”道人道:“吾自无始以来,便证仙果。今之游戏人间者,了缘度世耳。”湘莲道:“请问神仙出世之道何如?”道人笑道:“神仙之道,说难实易,说易实难。悟得时片语可了,未悟时万言莫解。你随我数年,勤苦不倦,自是人道之器。但不知静中光景如何?我今教汝养心炼气之法,你随我打坐。”湘莲见师父传道,满心欢喜,即忙跪倒,息心静听。道人附耳授了口诀,湘莲拜谢,与师相对坐下,依诀细细行持。

  约莫过了些时,初觉心不能静,浮杂之念时时起灭。后来渐觉宁静,竟至寂然不动,不渴不饥。不倦不醒,竟忘却身在何处,身是何人。忽听洞外有人唤他,起身看时,寂无一人。遂不知不觉,信步走下山来。对面来了一人,叫道:“柳二哥,久违了,不意在此间相遇。”赶至跟前,拉着手问好。湘莲抬起头看时.那知是宅五,不觉惊讶道:“你如何跑到这里来?”宝玉道:“我与二哥一别七年。今日闻你回来,特来寻访,竟得相遇,可为万幸。二哥你如何飘然远出,竟不通个信儿,叫兄弟眼穿盼断。”湘莲道:“不要说起,我自从聘妻尤三姐身故之后,万念俱灰,因此遁迹元门,也不知过了几多岁月。不意今日复与良朋相晤,反触我胸中隐痛。”宝玉道:“尤三姐美而且贤,你那时不加审察,自误良缘。幸喜尤三姐并不曾死,此时现在兄弟家中,即当为二哥择吉合卺。”湘莲道:“你又胡说,我亲自看着装殓的,怎说并不曾死?”宝玉道:“我说你性急自误。你但知其死,不知其死而复生。你如不信,同我回去,即刻先见一见如何?”一面说,一面拉着湘莲就走。

  湘莲不觉随了宝玉走至一处,似乎荣府,又似乎从前与贾琏索聘之地。只见宝玉进去不多一会,同了一人出来。湘莲看时,粉光转媚,春色含嫣,不是别人,正是尤三姐。只得上前作了一揖道:“小生抱恨千秋,不意小姐尚在人世,无端又拖误几年,我更加一层过失了。总望小姐鉴谅。”只见尤三姐敛衽还礼,颦眉不语。宝玉道:“相姐,从前是我说话未明,致姐姐受一番磨折。今日我把二哥找回,聊以赎罪。请姐姐人内,我与二哥还有事哩。”说着,尤三姐飘然入内。宝玉道:“二哥,你信了,不是我胡说。但此事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你还须大大的谢我呢。你且干你的公事去。”说着携手送出门来。  

  只见门外明盔亮甲的兵将,皆执着刀枪,拿着弓箭,摆列两傍。两人牵着一匹骏马,锦鞍金镫,一人执着玉鞭。湘莲说声:“请了。”跨上马。见宝玉一拱手,那时马已如飞跑开。又见前面旌旗耀日,队伍森严,约略一望,马步兵丁数万人。看自己身上金甲辉煌,不觉心中得意。倏忽已至教场。上了将台,升座点兵。正点之间,探子报道:“贼兵讨战,已压前营。”遂令本部人马速出迎敌。自跨马持枪当先出阵。只见那敌将甚是猛恶,战了数十合抵敌不住,意要败将下来。忽阵中一员女将,飞马出来,叫道:“元帅不要惊慌,我来助你。”湘莲心中知是尤三姐,想道:“他并不会武艺,如何也到战场?”急急退下,将要阻止,那女将已至面前。看时,不是尤三姐,正拟问之,敌将赶到,与那女将杀将起来。不多时,一刀将女将杀了。湘莲不觉痛哭,正在悲切,听得那敌将大喝一声:“看刀!”急举枪抵格,刀光已至面门,措手不及,不觉大叫一声,将身一跳,颠下马来。睁眼时,原来在石榻之上,跌在地下。连忙爬起,心中犹是跳跃。

  那道人开目微微的笑道:“一丝未断,万缘皆起。你有人道之器,尚非出世之时,未可勉强也。”湘莲嗒然丧失,深为悔恨,不敢开言。道人道:“世缘难断,如兰茧抽丝,不如速速了之。但能不昧本真,富贵场中,原可积功累行。此山有吾所度之弟子真元子,艺术精通,你可随之学习。艺成后仍行人世,了却尘缘,吾当援汝大道也。”湘莲道:“弟子跟随师父有年,师父何忍一旦弃之,弟子何忍背师而去!”道人道:“吾非弃汝,正成全汝之大事。我们艺术无以为之,故令汝往从真元。汝若不忘吾,仍与随吾无异。”说毕,起身转过数重山峰,到一洞府,见一人羽衣道服,跪在洞外迎接。道人进入洞中坐下,向那道者道:“此子名柳湘莲,乃吾新度之弟子。因彼尘缘未尽,尚须人世,故令从汝学艺。汝可将所能者书授之。学成之后,吾另有法旨。”随向湘莲道:“此即真元子,汝拜之为师。”湘莲倒身下拜,真元子连忙扶住道:“我们同在师父座下,岂可如此!”道人道:“业当授受,安得不为师!他日艺成而进于道,仍是吾之弟子也。”湘莲遂称真元子曰“师父”,称道人曰“祖师父”。道人出洞,飘然自去。

  真元子问湘莲道:“你随了师父有几时?”湘莲道:“约莫有三四年。”真元子道:“你曾习过武艺的?”湘莲道:“小时习过,未有明师传授,亦无功夫。”真元子道:“汝随了师父这几年,筋骨业已坚强。又经静坐,行摄心炼气之法,学习艺术却亦不甚难。但汝既须人世建功,则为将之道不可不知。”遂与讲论钩铃韬略、御将炼兵、出奇制胜的道理,说道:“此黄石公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