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林公这才鸣锣响道,回到府中。
宝玉、湘莲诸人忙迎出二堂,请安叩见。林公瞧见湘、宝二人俱各仪表堂堂,丰姿秀美,心中大喜。便一手拉了宝玉,一手拉了湘莲,直往里走。凤姐见了,忙到后边贾母房中回避去了。
这里,贾母一见林公拉了宝玉、湘莲进来,忙起身迎着,笑道:“姑老爷大喜,高升了,你二侄儿也来了,他是从大荒山修道,得了他仙师的指引先到了太虚幻境,如今又不远千里来求姑爹、姑妈来了。姑老爷你留神看看,你这个侄儿可好不好呢?宝玉,你们给你姑爹磕过头了没有。”林公听说尚未及回答,宝玉、湘莲早又跪了下去。刚要磕头,林公忙又拉了起来,即命各按次序归坐。林公笑向贾母道:“二侄儿器宇轩昂,吐属风雅,真乃克家大器。这都是老太太的福泽家传所致。”
贾母笑道:“嗳,我的姑老爷,什么福泽家传,直是个傻小子罢了。他自从五六岁儿上接了他黛玉妹妹到家,两个人都是跟着我一张桌儿上吃饭,一张床儿上睡觉,可就情义到万分上了。
我们作大人的,只说他们兄妹俩原是从小儿在一处长大的,自然比别的姊妹不同些,那里想到他们后来的婚姻呢!到后来,偏偏儿的冤家路儿窄,你二嫂子的妹子薛姨太太带着家眷也来了,他跟前也有个女孩儿,你二嫂子偏又爱的很,所以就给他聘下了。谁知,我那外孙女儿就因这上头,一病再没能好,又弄的这一个傻小子闹到出家访道、上天入地的分儿上。我这副老脸可也见不得姑老爷、姑奶奶了。如今只是可怜他千山万水、云天雾地的奔到这里来,姑老爷、姑奶奶成全成全他,就是成全我的老脸了。”
林公本是聪明人,又听了贾夫人告诉过鸳鸯的一番言语,就知宝玉此来为的是黛玉的亲,一闻贾母之言,就也笑道:“老太太的这些话,小婿也明白了,只是女孩儿的终身大事,原该由着他娘做主儿才是。老太太只和你女儿商量就是了。”贾母听了笑道:“这可就难了。才刚儿姑奶奶说等姑老爷回来作主儿,这会子姑老爷又说应该姑奶奶做主儿,这可怎么好呢!
凤丫头呢,躲到那里去了?叫他出来这里跪着来。”说的众人一齐都笑了。贾夫人笑道:“老太太不用着急,二侄儿今儿才来,连我们家的碗还未端呢。事情的大局已经定了,何必忙在这一会儿呢!柳相公、大侄儿都在这里坐着,怎么叫人家凤丫头出来跪着来呢!老人家真是老背晦了。”说的众人又都笑了。
贾母笑道:“可怎么样呢,你们夫妇两个推活络船儿,可教我再有个什么法儿呢。我这副老脸也不要了,任凭你们编排着说去罢。”柳湘莲听了,忙笑着站了起来,向林公又将大荒山僧、道所言的因果,并甄士隐所言的回生之事细述了一遍。林公听了,更加喜形于色。刚要说话,只听贾母问道:“柳相公,你的亲事妥当了吗?”湘莲答道:“太虚幻境那里,有他亲姐姐做主儿,所以一到就妥当了。”贾母听了,点点头儿。才要往下再问,只听贾夫人道:“定了更好一会了,老太太和爷们还没有摆饭,候着老爷回来呢。这会子只怕也饿透了。”林公听了道:“怎么这早晚儿还不摆饭,倒等起我来了。”贾母笑道:“这是我的主意。今儿大喜事,等姑老爷回来,大家坐着热闹些儿。我们才刚儿吃了点心,也不大饿呢。”贾夫人道:“天不早了,就摆桌子罢。这里,就把那张大团圆桌子摆上,老爷就陪着老太太、爷们大家说说话儿,也热闹些儿。我看着给爷们斟了酒,到后边房里陪凤姑娘去。”湘、宝诸人闻言,一齐起身逊谢,道:“侄辈敬当不起,姑太太请便罢。”林公道:“既然如此,夫人到后边去罢,这里有我递酒也就是了。”贾夫人听了,这才向后边去了。
这里林公吩咐丫环、仆妇们抬过团圆桌子来,摆在正中,陈上果碟,丫环斟上酒来。林公一一的递过了酒。贾母上坐,其余各按长幼宾主次序就坐。秦锺虽在衙门当差,林公并不肯轻视,仍以亲戚相待,故也坐在下首。饮酒中间,林公急于要试宝玉的才学,即命人取过笔砚来,命将去岁乡试闱中三艺摹写出来。林公看了,点头称赏不已。贾母见了,更加欢喜,道:“姑老爷,你看你侄儿的文章还好么?”林公笑道:“少年奇才,可敬可敬。”贾母道:“他在家时,时常和他姊妹们做诗,我听见说集的有好厚的一本子了呢。”林公听了,又向宝玉索诗词故作看。宝玉不得已,只得又将海棠、菊花诗以及姽婳词等篇录了出来。林公看了,更又欢喜,大加称赞。贾母笑道:“姑老爷,你这可放了心了。我们明日择吉就行聘罢。”林公笑道:“老太太可以不必多这一番心的。外甥女儿原是在老太太处长大的,老太太不和我们要饭钱也就是了,我们怎么还敢和老太太要聘礼呢?”贾母听了更加欢喜,忙向宝玉笑道:“你听见你姑爹的话了么?还不下来磕头呢!”宝玉听了红了脸,才要起身,林公连忙按住道:“老太太,咱们是至亲骨肉,比不得外人,只要他们孩子们彼此情投意合,我们做父母的也就放了心了,那里在这些俗套子礼上讲究呢!”贾母笑道:“姑老爷也太撇脱了。虽如此说,聘礼无非是个信行儿。我想,别的东西你们也未必稀罕,只有他的那块通灵玉,是在他娘胎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