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贾珠听了,冷笑道:“这是你自作自受,我也管不了许多。”贾瑞又跪下,百般的哀告。贾珠沉思了半晌,道:“你到底是真改了还是假改呢?”贾瑞道:“如今把我罚在阴山背后,冻的我真真的受不得了,怎么还不是真改呢!”贾珠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既能真改,这也就好说了。等我回去求求姑老爷,看你的福分罢了。”说着,便又吩咐鬼卒们好生看待贾瑞,先给他两件衣服暂且遮体。说毕,走了出来。命人将狱门封锁妥当,便将贾瑞的话,回明了贾母,又吩咐鬼卒将西边的显报司的狱门打开。
贾母、凤姐一齐走进来观看。但见里面阴风惨惨,刀山油锅之类,一如男狱。忽见中间有大磨一盘,将一个妇人倒悬入磨,磨的只剩下下半截子雪白的两只光腿,一双小脚儿。凤姐见了,由不得心胆俱裂,低声向司棋道:“你看,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媳妇儿,不知犯了什么罪了,磨的这样可怜。你看他这两条腿,这样雪白细嫩的,一定是个年轻的俊人物儿。”司棋未及回答,鲍二家插嘴道:“前儿晚上二奶奶洗脚,我看你那个腿比他这个腿还白些儿。”凤姐照脸啐了一口,骂道:“浑帐老婆,不管说得说不得,就信着嘴儿混唚你娘的来了。亏了大爷和秦相公都没进来。”贾母听了也笑道:“浪蹄子,这么嘴尖舌快的。你跟了我到东边看去。”骂的鲍二家的咕嘟着嘴跟了贾母东边去了。
这里,凤姐带了司棋向西转了一个弯子。只见西北犄角上放着一个大缸,满满的盛着一缸酽醋,里面泡着一个赤条精光的妇人。仔细一看,模样儿与凤姐一般,吓得司棋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凤姐自己也吓呆了,定了一定神,问道:“你是谁家的媳妇?”只听那妇人也道:“你是谁家的媳妇?”凤姐道:“你姓什么?”那妇人也道:“你姓什么?”凤姐心中一急,便拉了那妇人的膀臂往上一拉,只见那妇人“扑”的一声蹿了出来,赤条条的站在面前,恰似白羊一般。凤姐细看他浑身上下,无一不酷肖自己,不觉羞的满脸飞红,忙揭起自己的衣襟来替他遮盖。只见那妇人上来将凤姐一抱,忽然间踪影全无,唬得凤姐和司棋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凤姐定了一定神,不觉心下恍然大悟,将平日吃醋的心肠立刻冰消雪化矣。司棋也猜着几分儿,只是不敢言语,只得搀着凤姐过东边来。
只见一座刀山,万锋攒立。贾母在那里手指一人骂道:“没良心的老猪狗,这见你自作自受,谁能救你呢!”凤姐仔细看时,却是马道婆,四脚拉叉的插在刀山之上,只叫:“老太太开恩救命罢,我再不敢镇魇人了。”凤姐听了,忙拉了贾母道:“老太太,别理他这个老娼妇,这才使得,该着呢!”贾母道:“阿弥陀佛,这里果然报应不爽。你们小人儿家可该害怕不害怕呢?”凤姐道:“怎么不害怕呢!吓的我腿肚子都转了筋了。逛什么呢,怪怕人的。老太太,咱们早些回去罢!”
贾母道:“也罢了,再往后看也不过总是些受罪的人,没的瞧着心里怪不忍的。”
凤姐听了,忙搀了贾母。将一转身,忽见里面跑出一个披枷带锁、蓬头垢面的人来,拉住贾母的衣襟大哭道:“老太太救我一救罢,我再不敢黑心乱肝花的了!”贾母倒退了几步,仔细瞧他,遭挠的竟不像个人形,那里还认得出是谁来呢。只听凤姐在后叫道:“你不是赵姨娘么?”那妇人道:“二奶奶,你救救我罢!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再也不敢在你们跟前使黑心了。”贾母听了,又仔细一看,不是赵姨娘是谁呢。贾母骂道:“混帐老婆,你也想想,你在家里,我和你老爷、太太那一个待你不好呢。你不过养了个不成拉器的小子罢咧,你就成精做怪的安起坏心来了。你自己说,如今受罪还是不该的么?”赵姨娘听了,不住的磕头哀告,道:“老太太,我再不敢胡言乱道了。从今以后,我全改了。老太太也别看我和环儿,只看三姑娘的分上,开一点儿恩罢!”贾母虽恼他行为不端,到底终有慈念,听见他说出探春来,也由不得伤心落泪,道:“也罢,你且去罢,等我回去求求姑老爷,你听信儿就是了。”赵姨娘磕头叩谢而去。凤姐搀了贾母走出狱门,贾珠即命人关门上锁毕,又请问:“老太太,还逛不逛?”贾母笑道:“这没把人吓坏了,还逛什么呢,回到衙门去罢。”贾珠乃命人抬进轿来。
贾母、凤姐一齐上轿。出了虎头门,仍由旧路而回。凤姐在轿内,只见秦钟扶着他的轿杆,乃问道:“秦钟,怎么眼错不见的你又跑到那里去了?”秦钟笑道:“那里一开狱门,我早溜进去了,各处里看了一个够。听见老太太要回衙门我才跑了来的。”凤姐道:“你都看了些什么?”秦钟道:“男狱里我看见刀山上叉着一个人,他才认得我,他说他是周瑞的干儿子,只教我救救他的命。唬的我连忙跑出来了。嗳哟,那个女狱里才有趣儿呢。赤条精光的女人们不知有多少,都瞧着不成拉器的。惟有西北犄角上醋缸里泡着个女人,长的十分美貌,见我来了羞的钻到缸底里去了。我就把膀子伸到醋缸里,要摸摸他的光屁股,他就把我的手抓住,狠狠的咬了一口,这会子我的指头还疼呢。”凤姐听了,啐道:“你这个下作小东西儿,人家一个妇人家,你去摸人家作什么!咬的好,很该!”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