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言济公走进门里,就在檐下站定,只见那周家弟兄两个,一摇二摆、斯文绉绉的跑进来了。徐贵便眼泪鼻涕忙急急的迎出,周大理也不理,昂着头,竖起两个指头,朝耳旁摇摇的说道:“天乎天乎,何夺吾贤妹之寿之岌岌焉不可终日也欤乎哉!”那周二又接口说道:“是谁狗畜生而冤枉吾妹乎不端,不亦其有所此理也耶!”说着走进屋里,又问道:“请问舍妹之亡灵安在?肯引我一见可乎?”徐贵道:“就在这首房里。”周大才要进房,那周二又连忙止住道:“请吾兄暂停之乎贵趾,吾妹胡为乎哉而乃寻之乎短见,呜呼噫嘻!即男子入内阃之其故已耳,兄胡为明知之而故犯之哉!此弟所百计维思,而难为吾兄解也。”就此弟兄两个你“之乎”、他“者也”,在里面牵个不了,一众看的人,没一个不笑得要死。济公此时看了这一派的臭文,实在气闷不过,用手把大众一分,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周二的耳朵说道:“你是娘家人,既然到了此地,应该想个法子,把妹子救转来,才是道理。可恨你们这两个酸货,一些正事不问,满嘴的呜呼呜呼,就同读祭文一样,俺恐怕人家活活的一个新妇,被你们这两个呆囚咒杀了呢!”说着那两个指头就把周二的耳朵揪得同烂面馄饨一般。周二摸不着头底,突然被济公揪住这样说法,他倒也还好,并不顾耳朵疼痛,还是头摇摇的、手指指的对济公辩别道:“呜呼噫嘻,岂有不死之人而谓人能彀咒死他的吗也乎哉?岂有已死之人而谓人能彀叫他复活的吗也乎哉?是不可不与长老深辨其情焉者也!”大众见周二被和尚揪得要死,他还要是这个文法,不由得拍着手,一派笑声就同潮水一般。但见周大走上前来,又向周二说道:“噫,异哉!此亦妄人也已矣,尚足与之乎以口舌争耶?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若而人也,非吾徒也,吾弟鸣鼓而攻之可也!”话言才了,周二见周大叫他鸣鼓而攻,他真个就是一拳向济公屁股上敲去。济公此时真个急了,就把周二的耳朵拚命往下一坠,巧巧的把个头坠偏了,半面的嘴头朝上。济公便伸开巴掌说着打着道:“你这讨厌的呆囚!满嘴的之儿、乎儿、者儿、也儿、诗云儿、子曰儿,我就叫你疼儿、痛儿、麻儿、痒儿、啼儿、哭儿、叫儿、喊儿的受用得个不亦乐乎也焉哉!”此时徐家不像死了人,就同戏台上唱戏似的,看的人没一个不笑得肚皮发痛。

那周大见兄弟被和尚左一个嘴头,右一个嘴头,连二连三的虽然不重,活像烧饼店里贴烧饼的势子,真个气忿不过,便大声喊道:“还了得!和尚殴辱斯文,该当何罪?士可杀不可辱,我同你和尚就拚了罢!”说着,就势一老头直向济公胸口撞去。此时周家来的妇女见和尚同周大、周二交手相打,便拍着手喊道:“你们救命啊,和尚打死人了!”就这一声喊,房里锁的那萧麻木倒被他提醒了,暗道:外面既闹和尚,莫非是济颠僧来了么?昨夜他老人家在刑部厅上,本隐隐约约的说过了这句话的。但想要探头望个真实,却再也望不见,身子又被锁着跑不出来。恰巧此时徐贵跑进房来有事,气愤愤的说道:“笑话笑话,岔事岔事,这样闹丧的样子,我倒是第一次见呢!”萧麻木见他在房里叽叽咕咕的,便喊道:“徐爸爸,你老来啥,我有句话同你说呢!”那徐贵见萧麻木喊他,格外有气,走上前来说道:“我同你还有啥话说?祸根祸苗皆由你起的!”就势踢了萧麻木两脚,依旧出门去了。萧麻木急得没法,只得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得罪和尚哇,这和尚是济颠圣僧来救吊死的嫂嫂的哇。”大众听见这话倒也将信将疑,恰巧外面走进一人,是刑部承刑的书班,姓洪,叫洪守正,平时同徐贵十分要好,听说徐贵的补房奶奶吊杀了,特为过来吊丧。昨夜市和尚是他承刑,济公他是认识的,所以走进门见济公同两人在对面屋里相打,连忙向徐贵说道:“你快些过去解劝,难道济公圣僧你认不得吗?”

徐贵听洪守正这样说法,又听房里萧麻木“圣僧圣僧”的喊个不住,心中这才明白。随即挤到对面屋里,向济公面前一跪,说道:“圣僧在上,恕小民无知,求圣僧慈悲了罢!”济公见徐贵已经认明自己,便就势松下手来,又代周大身上扑扑,周二嘴上揉揉,哈哈的笑着说道:“可怜读书人出世不曾吃过这样的亏,今日要算大大的受着痛了。”周家兄弟被他弄得气不得恼不得,只得面红耳赤,气喘气喘的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济公转身见徐贵还跪在地下,嘴里头“圣僧慈悲”、“圣僧慈悲”,哀哀的苦求。济公笑道:“俺慈悲过了,已经放过你家亲眷了,你起来赶紧将那偷汉的婆娘收殓去罢!”徐贵道:“总要求师父救救妻子的命哩。”济公又笑道:“俺救他的命倒是小事,将后累作你做老乌龟,反转对你不起,不如就此算了罢!”徐贵那里肯听,还是跪在下面再三哀求。济公道:“也罢,你既要我救他,我今分付你三件事,你要依俺,俺才救他呢!”徐贵道:“师父,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事、三百件事,小人都是依的,但求师父分付便了。”济公道:“你就要依呢,要是我说出口,你有半个字不肯,那时我发了急,念一个咒语,将那尸身变成九丈十尺长,叫你没处买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