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骂道:“我怎不骂!你这么屈害人,敢怕天地也不能容。”智深呵呵大笑道:“阿哥错了,洒家也作过军官,入过佛门,有什么不省得?你休要骂,你这样大的胆,敢杀人么?”郑大笑着道:“杀人怎的?只今生今世不能够了。来世我平你贼巢,像你这无良贼,俺俱都杀净了。”智深大笑道:“敢真的么?”遂喝叫喽罗们,先去了枷,松他绑缚,又指令褚必亮将刀与他。众人都不知怎的,郑大亦臂膊发麻,接了法刀,又见将里正、院公、吴顺都一一松了缚,智深又喝叫喽兵,将亥民、吴德、褚必亮一齐缚住,还有那送匾绅士、来观看杀人的,也全被智深瞥见,喝命缚了。吓得那当案孔目,老热的炎日底下抖成一堆。智深把禅杖在手,对众又道:“你那些鸟人听着,洒家也知道你等受他苦害,若还有赛什么管仲的,他等也俱吃拿了。洒家要与民除害。”众人都和一声好,智深就喝命郑大作行刑刽子,对里正道:“你来与洒家监斩。”怀里又取出珠宝,并吴德的房田文书,交与吴顺道:“是你那鸟爹东西,都与你罢。”随着就挥动禅杖,喝命开刀。众人都秉着诚意,齐和一声,郑大只就这一声和里,手起刀落,杀了亥民。复又一刀,除了褚必亮。智深因见那刀钝,拔了戒刀,也不用刽子拿头,斜肩带背地砍了吴德,连送匾几个人一齐砍倒。郑大还喘息未定,智深拖住道:“阿哥乏了?”遂唤着喽罗等扶他上马,将引着院公、里正并那吴顺,重复又鸣锣开道,蜂拥回衙。

一时已全城轰动,都挤于西门里外,十字街前,鼓楼前后,个个都又惊又喜看这热闹。里正也失魂少魄,跟入衙内。智深都叫入厅内,纳之坐下。郑大叫着道:“我先依了。你真要这样公正,我才服你是好汉。”智深大笑道:“我早也闻你名姓,你和里正也正可将息将息,看全城百姓份上出一点力,将那赛什么夷吾管仲的请来为首,帮助俺公明哥哥替天行道,才不枉洒家待你。”里正因惊息甫定,还未开言,郑大已拜伏在地,情愿入伙。即刻就点他作了步兵都头。郑大谢毕。里正寻思道:“这伙贼人,哪能共事?再说我家有老母不知生死,我哪有从贼之理。”因当面致谢道:“多感大王好意,小人因家有老母被拘十数日,不曾归家,望宽假小人时日,必图报称。”院公亦就着求道:“大王要释放小的,小的亦寻觅主人来报效大王。”智深大喜,遂吩咐郑大道:“洒家因爱惜好汉,如今点你已作都头兼提刑刽子两院节级,但你须小心在意。予里正三日限,要觅着王大化着落住所,来见洒家。如有违误,俺梁山军政司哥哥有言语,洒家亦无法看觑你。”郑大连连答应,遂就与里正院公退出衙去。

且说里正老母已八十余岁,两腿有疾不能行动,一闻那里正入狱,喽兵薅恼,已早则气得半死。今时与里正一见,相抱痛哭,里正哭着道:“儿子要往寻王大化同去事贼,是绝意使不得的。若不去时,恐吃限棒。这厮又作事反复,杀人之事尚且变卦,倘他要奈何我时,岂不苦了老娘。”说着泪流不止。他娘叹道:“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只愁又没处走。”里正寻思道:“孩儿倒有个去处,我姑丈徐蕴华,现住演马庄,在初因八行举士时本州举了他,他因那律里八行乃生来一个人都当备有,缺一也不是人行,如今要因这被举,不但露丑,直比这一郡百姓都没人行。因此在演马庄上置了宅院,现今在那里隐居。何不去寻了他?”母亲道:“我儿说的是。作娘的寻思也是走的好。只有这亲眷那里还有巴鼻,倒可以安身立命。只恐一节,城外也驻着喽兵,郑大也不能放你,恐连院公也要吃苦。”里正道:“不妨,母亲放心,儿子自有道理措置。”当下子母二人商议已定,日色黄昏,里正去找了院公,悄悄问道:“你想要怎的好?”院公蹙眉道:“俺也正发愁。自那日缚了去,主人消息尚不知道。此时若赶到济州见了都统制,敢也是好。只怕还困在五里堡李老侗家。若在那里,眼见这邻近各县俱降了贼,怕他性命还有不保。”里正叹息道:“我是要走,怕你要吃我牵累,特来告知。若你也能于逃命,何不就走?”院公也沉吟半晌,料着不走亦无留恋,遂悄对里正道:“我家主人还有文稿,连著的五代史和澶渊和议录,都命我看管着。如今一走,怕失落了。”里正道:“你赶夜埋了去。明日五鼓和你便走。”院公又愁着道:“走是走的,只恐那门上不放,怎的设个法?”里正道:“那也不难。我自有出去之法。你先收拾,五鼓在我家厮见,等你起身。”院公道:“如此甚好。”里正又寻了郑大,往见智深,回说要送着母亲到演马庄去,即便为带了院公往寻王大化,一同好报效大王。智深大喜道:“你有车儿么?”里正道:“小人原有,只因支应局拉运粮秣,连马也一齐收没了,以此没有。”智深道:“你看过这鸟言语,怎的没有就是了。”随吩咐喽兵道:“与里正一乘车两骑马,寻着王大化即来回话。”又叫了孔目与了出门行路的牌照。里正拜谢了。回到家中母子大喜,收拾了细软包裹、被褥行李,所有粗重物件尽行抛弃。等至五鼓,车马院公等俱已来到,里正就背负母亲,送上了车。自己与院公骑马,一路出城,绝无阻碍。即有拦阻因看了那张牌照也便放行,车夫亦极其诚恳,亦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