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孝子贤孙敬父母,骂着不恼打不嗔。破着工夫磨下去,日久情
  熟渐渐亲。若是他赏你一点欢喜脸,那时节趁势急急往里跟。你才说,他的性格多沉静,
  还有个方法记在心。把素日风流买俏全收起,装一个和平忠厚与斯文。自古良女怜君子,
  从来彩凤友麒麟。慢慢得入桃源路,那时节不难打退寇家婚。相公你说好不好,这就是
  成事全恁有用人。”狗奴说着嘻嘻笑,喜坏了好色贪花伏士仁。

狂生大喜,一翻身起来,把劳勤的脑袋一拍,说:“好小子,你真是我的智囊,我方才也是这个主意,不料不谋而合,二计相同,事成必矣。明日我先赏你二钱银子,事成还有重赏。夜深了,咱们睡罢!可是呢,还有一件要紧的事,你明日黑早起来,到慎终源如此这般,告诉老任,叫他躲避躲避。”劳勤答应一声晓得。当下二人解衣就寝。

    不表狂生生忘想,书中再说左金童。带酒含嗔归秀户,朦胧一夜到天明。慢欠香躯
  睁杏眼,口内长吁了一声。青梅听见佳人醒,轻掀锦帐进茶羹。小姐坐起嗽了口,妆台
  对镜整芳容。男妆衣冠全收起,巧梳宝发绿云峰。簪环珠翠全不带,只有根银绾雕花白
  玉横。素扦长簪银龙镜,上卦东珠几粒明。生成粉面何须粉,长就的红唇不染红。双峰
  展翠眉梢秀,两汪秋水眼皮重。一团正气含聪慧,万种娇妍画不成。穿一领白衬袄百花
  锦,罩一件薄锦儿外敞素元青,系一条冰梅水墨白纹褶,露一双粉底莲钩三寸弓。说甚
  么沉鱼落雁花含愧,讲甚么倾国倾城林下风。另一种琼根玉质精明在,不与那人世娇娃
  红粉同。这佳人与栉毕将茶饮,青梅女含笑开言说一声。说:“奴婢有句衷肠话,望姑娘
  恕我狂愚才敢明。”小姐说:“有话只管明言讲,这般小意主何情?好像我终朝打怕你,说
  句话儿也担惊。”青梅闻言复陪笑,悦色和容小姐称。

说:“姑娘昨夜的酒只怕多了几杯了。”小姐说:“果然,我也觉着有几分醉意了,自己说的话都恍恍惚惚的有好几句不大记忆。”青梅说:“奴婢因见小姐酒上着气,言语有些失于检点,所以斗胆谏言:咱们主仆初到家中,尚不知夫人与伏公子怎样居心,自古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必显然种仇?我看那蜂丫头着实是个作怪的东西,借此因在太太面前一定有些闲言闲语,小姐虽然不怕,到底不如和美为高。望后看那伏公子怎样一个行为,再作道理。就是任婆那件事,也要藏在心里。言一出口,他无有不知,岂肯如此?岂肯坐以待死?必有一番提防。小姐素日心细如发,喜怒未尝形于颜色,今忽如此,岂非酒多之过?姑娘看待奴婢情同骨肉,恩重如山,今有小失,奴婢们舌不言,岂复人类?望小姐三思。”小姐听毕,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是有见识的话,我定嘉纳。只是方才说要审任婆的话,你不知另有一番意思,如此说来,为的是察言观色。他们心中没病,必无异说;如果心虚,那任婆子不敢见我。我捉出这个影儿来,好找双印的下落。心是如此,但被酒之言,说的太紧。可见这杯辣水真是乱性之物,从今再也不饮它了。”青梅说:“玉液琼浆乃是天禄,各人的口福,岂可断绝?不过量而饮就是了。”小姐道:“两可之词,最不是话。既觉其非,岂可故犯?今日与你若不遇,万不得已之大事,我这一生再也不贪杯了。”那青梅知他的性情,也就不敢再言了。

  只见梁氏走来回话说:“郑昆叫稟姑娘:祭礼车辆都备下了,小姐多咱起身,好打发人抬盒先去。”小姐说:“吃了早饭去罢。”梁氏领命而去。小姐起身来至上房,问了母亲的早安。伏准正在房中,见了小姐,忙站起来,恭恭敬敬作揖让坐,闪在一边,低头下视,端颜正色,与昨晚光景大不相同。小姐也不介意。不多时摆上早膳,大家用毕,小姐就将要祭先茔的话向伏夫人说了,伏氏说:“姑娘要去,为娘的也同你走走。”小姐说:“今日天气有些阴凉,母亲家中坐坐到也罢了。”伏准说:“太太不惯劳碌,待孩儿陪妹妹去罢。”小姐说:“少时就回,这也不须劳动兄长,我带苍头夫妇同去可矣。”

  当下车轿齐备,小姐上了大轿,青梅、梁氏及两个仆妇四乘小轿,郑昆、张和、王平俱是骑马,押着盒担,在前引路。

    出了麒麟庄一座,三里之遥快似云。不多一时就来到,行舍门前轿落尘。仆妇掀帘
  请小姐,入坐吃茶用点心。佳人摆手说:“不必。先拜祠堂去上坟。”家丁奉命坟内去,
  摆设香花把祭礼陈。小姐下轿移莲步,仆妇丫鬟后面跟。这小姐一边走着抬头看,秋波
  四望细留神。但只见闺墙一带依山势,明堂石柱配茔门。旗杆高立朱红染,朝天石兽两
  边分。杨柳数行高百尺,蔽日遮天满地阴。进了茔堂门朝里走,千株松柏碧森森。翠柏
  参天摇凤尾,苍松形似老龙身。白石群兽排左右,刻字碑碣紧靠坟。象牙白石桌似玉,
  设到香花五鼎新。这小姐先从始祖坟头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