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告病归田。待小弟出衙之后,离了府城,老先生将一小船相候,彼此不觉,方为美算。”王教授道:“然则当年老先生买妾,用多少身价,自当补还。”王知县道:“开口便俗,莫题,莫题。”说罢,王教授别了知县,乔氏自还衙斋。王从古即日申文上司告病,各衙门俱已批允,收拾行装离任,出城登舟,望北而行。打发护送人役转去,王教授船泊冷静去处,将乔氏过载,复为夫妇。一床锦被遮羞,万事尽勾一笔,只将临安被人劫掠始终,并团鱼一梦,从头至尾,上床时说到天明,还是不了。正是:
  今宵胜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乔氏说道:“我今夫妻重合,虽是天意,实出王知县大德,自不消说起。但大仇未报,死不甘心,怎生访获得强盗,须把他碎骨粉身,方才雪此仇耻。”王从事道:“我虽则做官,却是寒毡冷局。且又不知这贼姓名居处,又在隔府别县,急切里如何就访得着。”乔氏道:“此贼姓胡。已是晓得,但不知其住处。”王从事道:“此事只索放下,再作区处。”
  话休烦絮。王从事作官一年,任满当迁。各上司俱荐他学行优长,才猷宏茂,堪任烦剧,遂升任临安府钱塘县知县。乔氏闻报大喜,对丈夫道:“今任钱塘,便是当年拆散之地,县令一邑之长,当与百姓伸冤理枉。何况自己身负奇冤,不为报雪,到彼首当留心此事。”王从事道:“不消叮咛,但事不可定,事不可知,且待到任之后,自有道理。”随择日起程,从金华一路,到钱塘上任。三朝行香之后,参谒上司。京县与外县不同,自中书政府,以及两台各衙门,那一处不要去参见。通谒之后,刑布规条,投文放告,征比钱粮。新知县第一日放告,那告状的也无算,王从事只拣情重的方准。中有一词,上写道:
  告状人周绍,告为劫赌杀命事。绍系经商生理,设铺扬州。有子周玄,在家读书。祸遭嘉兴三犯盐徒丁奇,遁居临安,开赌诱子宿娼刘赛,朋扛赌搏,劫去血资五十余两,金簪一只。绍归往理,触凶毒打垂毙,赵成救证,诱赌劫财,逞凶杀命。告。
  原告 周绍
  被犯 丁奇 刘塞 周玄
  干证 赵成
  王从事看这词,事体虽小,引诱人家子弟嫖赌,情实可恶,也就准了,仰本图里老拘审。原来这张状词,却是赵成阴唆周绍告儿子的。赵成便贪淫作恶,妻子婢妾,却肯舍身延寿。凡在他家走动的,无有不相知,好似癞痢头上拍苍蝇,来一个着一个,总来瞒着赵成一人。有晓得的,在背后颠唇簸嘴说道:“赵瞎子做尽人,那得无此现世报。”赵成近时,忽地道女人滋味平常,要寻小官人味道尝尝,正括着周绍的儿子周玄。这周玄排行第一,人都叫他是周一官,年纪十七八岁。一向原是附名读书,近被赵成设计哄诱,做了男风朋友。引到家中,穿房入户,老婆婢妾,见他年纪小,又标致,个个把他当性命活宝。赵成大老婆花氏,已是三十四五,年纪是他长,名分是老大,风骚又是他为最。周玄单单供应这老婆娘,还嫌弗够,所以一心倒在周玄身上。平日积下的私房,尽数与他,连向日抢乔氏这只金簪,也送与他做表记。两个小老婆,也要学样,手中却少东西,只有几件衣服,将来表情,丫头们只送得汗巾香袋。周玄分明是瞎仓官收粮,无有不纳。赵成一生占尽便宜,只有这场交易,吃了暗亏。
  周玄跟着赵成,到处酒楼妓馆,赌博场中,无不串熟。小官家生性,着处生根,那时嫖也来,赌也来,把赵成老婆所赠,着实撒漫。那抱剑营前刘赛,手内积趱得东西,买起粉头接客,自己做鸨儿管家,又开赌场。嫖客到来,乘便就除红捉绿。周玄常在他家走动。这丁奇是嘉兴贩绵绸客人,到刘赛家来嫖,与周玄相遇。刘赛牵头赌钱,丁奇却是久掷药骰的,周玄初出小伙子,那堪几掷,身边所有,尽都折倒,连赵成老婆与他这只金簪也输了。是时五月天气,不戴巾帽,丁奇接来,就插在角儿上。赌罢,周玄败兴,先自去了。丁奇就与粉头饮酒,却好赵成撞至,刘赛就邀来与丁奇同坐吃酒。赵成见丁奇头上金簪,却像妻子戴的一般,借来一看,吃了一惊。刘赛道:“方才周一官,将来做梢,输与丁客人的。”赵成情知妻子与周玄必有私情事了,心里想了一想,自己引诱周玄的不是,不如隐了家丑,借景摆布周玄罢。算计已定,即便去寻周玄。他本意原只要寻周绍,不想恰好遇着在家。
  那周绍原是清客,又是好动不好静的,衙门人认得的也多,各样道路中人,略略晓得几个。见了赵成,两下扳谈。赵成即把他儿子与丁奇赌钱,输下金簪子的事说出。周绍道:“可知家中一向失去几多物件,原来都是不长进的东西,偷出去输与别人。”又说道:“只是我儿子没有这金簪,这又是那里来的?”赵成道:“赌博场中,梢挽梢,管他来历怎的。如今钱塘县新任太爷到,何不告他一状,一则追这丁奇的东西,二则也警戒令郎下次。”周绍听信了他,因此告这张状词。也是赵成恶贯满盈,几百张状词,偏偏这一张却在准数之中,又批个亲提,差本图里老拘审。新下马的官府,谁敢怠慢。不过数日,将人犯拘齐,投文解到。王从事令午衙所审,到未牌时分,王从事出衙升堂,唤